第三卷 腥红 章五十七 离开

  轰。
  气浪席卷。
  附近残留的玻璃，震成更为破碎的样子，飘落在了地上。
  公司自从安流极发出命令之后，就没有人再来上班，整层楼都空空如也。
  “这也是我想说的。”
  雾刀冷声说道：“这么多年，你不念及过往情谊，也不要怪我下手重。”
  雾刀的手，宛若一杆红缨枪，笔直探出，迅猛的劲气，扭曲空气，发出破风之声，黎施成微眯一下眼眸，没有任何畏惧的迎势而上，一拳打了出去。
  攻势狠狠相撞。
  “凭什么你就认为自己一定会占据上风？”黎施成开口说道。
  恰如他所言，这场交战没有人占据上风，甚至在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就出现了一道身影，站在了两人之间，陡然出手，黎施成和雾刀根本就没有选择余地的向后摔去，仰倒在了地上。
  安流极宛若神祇降临，笔直站立，淡淡的说道：“现在这个关头，你们难道还想内讧，自相残杀，让我痛心吗？”
  “属下不敢。”雾刀低下了头。
  黎施成咬牙，盯着安流极。
  “谁先动的手？”安流极头也不偏，声音轻轻的响起来。
  雾刀站起来，目光从黎施成身上扫过，略一犹豫，他举起了手，道：“是我。”
  黎施成什么都没说。
  “按照帮派内部的规矩，对同伴出手，该如何处置？”安流极轻声说道。
  雾刀正欲开口，安流极抬手压了压，说道：“施成，我想听你说。”
  黎施成略一沉吟，还是口口声声把处罚规则和条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一字不差，同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好像是一个不带感情的机器。
  “鱼儿长大了，池塘是关不住的。鸟儿大了，也需要拿一片天空给他翱翔。”安流极忽然感慨了一句，转而偏头看向黎施成，说道：“是吧？施成。”
  黎施成心里明白，刚才他和雾刀在动手之前的对话内容，甚至是动手时的对话内容，都被安流极听了去，再加上安流极位高权重，不免以前听到一些与之相关的风声，自己打算联合其他一些帮派成员造反的事情，安流极肯定早就知道。
  黎施成握紧了拳头，但也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打算，眼中血丝弥漫，猛地抬头，大声说道：“是，你说的没错，我也确实打算联合帮派的其他人造反，让你退位。”
  “但是我会选择这样做，都是有原因的。你坐在一个可以号令所有帮派成员的位置上，却无法给出正确的指令，这般持续下去，只会让帮派内部生灵涂炭。”
  “是，你是有自己的打算，美其名曰是为我们所有兄弟考虑，但是你又真的问过我们所有兄弟们的心理的感受吗？叫我们来开会，最终拥有决策权力的，也只是你自己，正常会议下来，我们无法提供建议，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你知道曾经你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都是怎么称呼你的吗？他们称呼你为病人，病入膏肓的病人。我不知道你的满头白发是烫的还是真的，但现在你的样子，真的少了当年你带着我们闯荡时的意气风发，既然没有了当初的干劲和努力的念头，从现在的位子推下去，又有什么可惜的？反正你坐着，也只是枯坐。”
  雾刀大吼道：“够了。”
  黎施成盯着安流极，喘着粗气，就好像说出刚才那些话，耗费了他很多气力。
  “黎施成，你这个狭隘的人，你只能够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仅有的利益。可是，你知道老大为了我们黑鹰帮派付出过怎样的努力吗？”
  雾刀很是气愤的说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让你感觉到很舒服的一切，都是老大赐予你的，喝水不忘挖井人，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你倒是开始来揪老大的辫子，找人谋反，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不，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啪啪啪。
  安流极拍了拍手，嘴角咧开，说道：“够了够了，这没有什么好值得争论的。”
  雾刀压住气愤，看向安流极。
  黎施成的视线没有敢再看安流极。
  “施成。”安流极轻唤。
  黎施成下意识的抬头，和安流极的视线正面相对，他想回避，但安流极却是直接说道：“你现在很想坐在我的位置上，看待帮派的兄弟，看待这个世界吗？”
  黎施成皱眉。
  安流极扬了扬手，说道：“要我让出这个位子，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可以站在我的面前，一字一句的对我发出请求，我大可以退避而开。”
  “我……”黎施成眸光光泽清晰起来，说道：“只要老大你愿意保持以前的行事作风，和那个什么腥红对抗到底，而不是畏畏缩缩，我们所有人都将支持你。我们并不是真的觊觎你的位子，而是想要看到以前的你回到我们身前。”
  雾刀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看法，只是他不想选择一条背叛的路。
  安流极说道：“有些东西，一旦改变过后，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我能够为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尽力的做了，接下来，你们如何选择，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今天过后，我将离开，去一个真正适合我的地方。”
  “老大……”雾刀急声道。
  安流极压了压手，不疾不徐的说道：“雾刀，你还有自己的未来，跟着我，会毁了你的前途。不管你是留在黑鹰帮派还是离开，都不要来找我，以后，你的前途和命运，将不由我掌控，我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资格，可以对你负责。”
  黎施成瞪大了眼睛。
  现在安流极这般状态和处境，离开，对他来说，可能算是最好的安排了。雾刀心里暗暗的叹息一声，说道：“老大，什么时候离开，我送你。”
  “不必了，我早就安排好了。”安流极看着黎施成，说道：“我现在就把黑鹰帮派的首领之位让给你，以后，你身上扛起的将会是整个黑鹰帮派的命运。”
  “老大，我……”黎施成欲言又止。
  “以后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多站在别人的角度。”安流极如是说完，缓步离开。
  黎施成转头看向雾刀，面对着突然落在头顶的高位，不知是喜是忧。
  雾刀皱起眉头，不明白安流极为什么要这样做。
  ……
  晚上。
  月明星稀。
  柳西雅褪去武道服饰，在白云武馆瞎晃荡。看上去她是瞎晃荡，迎面遇上一些同期的学员，会面带微笑的打招呼，但其实，她是在向关押柳志贤的方向靠近。
  她通过自己的手段，早就根据白天的蛛丝马迹，从老学员口中了解到线索。
  “经常看到柳志贤出现在一个小房子周围，那个小房子是一个很古老的房间，现在除了在里面堆放一些杂物，基本上没有做其他的使用。”
  “小房子在白云武馆的东南方向，在进入小房子的路上，会有一个庭院，那个庭院与一般的庭院风格不同，在那个庭院里面，所有的树都没有叶子。”
  “不仅没有叶子，所有的树都呈现出将要枯萎的模样，令人心里难安。”
  “如果没有带到钥匙，要进入小房子，就只用通过旁边的窗户。如果在晚上还不会引发什么动静，就只有轻脚轻手，对那个窗户温柔点……”
  这些是柳西雅收集到的线索。
  柳西雅循着记忆，现在已经来到了庭院，她的视线扫了扫，发现这个庭院里面的树木，还真一片叶子都没有，状若枯萎，看样子自己并没有走错。
  “乖弟弟，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柳西雅心里暗暗的说道。
  小房子里面。
  确实是堆放着杂货，但里面的空间，却难以用小来形容。柳志贤和陆鸣在这里进行肉搏，都并不会显得很小，对陆鸣而言，完全可以把身手施展开。
  陆鸣和被限制了武道真正水平的柳志贤，正在交战。现在的柳志贤在陆鸣面前，不会显得很强，但至少不弱，哪怕陆鸣尽力而为，也无法三两招摆平对方。
  不断周旋，不断出手。
  陆鸣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头发湿漉漉的，喘着粗气，脚下刚停留不到三秒，就是武道修为全部开启，冲了出去，空气炸响，和柳志贤打的难解难分。
  刘武石站在旁边看着这场对决，昏昏欲睡，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
  说实话，本来刘武石都打算睡觉的，但临睡前被陆鸣敲门，说自己今天顿悟了，在武道上有很多实战方面的技巧想要请教刘武石，本来刘武石想要一口拒绝，但是看到陆鸣那一脸的人畜无害，以及头上顶着九大弟子最有前途的头衔，刘武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就近，就把演练武道的场地选在了小房子。
  用被泡制过后的柳志贤和陆鸣交手，总比自己动手好，动了手出一身汗去洗澡又是一笔对睡眠时间的消耗，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刘武石是这样打算的。
  轰。
  陆鸣抓住一个间隙，眸光一亮，陡然出手，雷光闪耀之际，就将柳志贤击倒在了地上，而看柳志贤的模样，一时半会儿想要爬起来，恐怕也是有些困难。
  “怎么样，师父？”陆鸣喘着粗气，微微偏头，发尖汗水洒落。
  “厉害厉害。”
  差点睡着的刘武石，很应情应景的鼓起了掌，面带笑容的对陆鸣进行夸奖。
  “看来我在实战方面的想法，非常正确。”听完后，陆鸣心满意足的咧嘴一笑。
  余光瞥到躺在地上的柳志贤，陆鸣的目光忽然多了一些歉意，心里暗暗的说了一些辛苦了之类的言语，旋即望向刘武石，说道：“师父。”
  “我忽然发现，柳志贤这种状态，好像也不用吃饭不用上厕所？”
  刘武石点了点头，说道：“他的意识已经被我剥离了，现在的他，就好比是一个傀儡，什么事情都必须要依靠外部的指示才能够完成。”
  “师父。”陆鸣两眼放光。
  刘武石昏昏欲睡，对战完了，他倒是没有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表现。
  “师父，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这样的本事？”陆鸣记得很清楚，当刘武石把柳志贤带走之后，柳志贤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现在这般类似傀儡的模样。
  “下次吧。”
  刘武石摆了摆手，敷衍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为师先回房睡觉了。”
  “师父。”陆鸣不愿意放刘武石离开，叫住了转过身朝外走去的刘武石。
  “还有什么事情？”
  “下次，是什么时间？”
  “下次空了的时候。”
  “那好吧。”陆鸣瞥了瞥嘴。
  刘武石打开了小房子的门，前脚迈了出去，其实在这个时刻，他最怕听到的就是有人喊他师父，但不出意外的是，陆鸣在这个时候又喊了他一声师父。
  “嗯？”刘武石有些不耐烦。
  “就只是想喊你一声，感谢你今天晚上，放下睡觉的念头，出现在小房子，看我和柳志贤演练武道……”陆鸣缓缓的说道，他的嘴巴，就好像是黄河，说起来就开始变得滔滔不绝：“师父，既然你出都出来了，要不你今天晚上，干脆就别回去了，我还有几个招式，感觉在实战方面，有很强的应用能力。”
  “师父，劳烦你接着帮我参考参考？”陆鸣笑脸盈盈。
  刘武石面色发黑。
  他没有再多听陆鸣的话，径直朝前迈步，摆了摆手，离开这里。
  “为师不年轻了，熬不起夜了。”最后刘武石留下这样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躲在暗处的柳西雅，看到刘武石离开之后，才敢把压住的呼吸节奏，变得正常，甚至还贪婪的多吸了几口，加速恢复。她的视线，透过小房子的门缝，看到了里面直直站立的陆鸣背影，以及躺在地上显得奄奄一息的柳志贤。
  “我的乖弟弟。”
  柳西雅有些心疼，大步朝小房子走去，暗道：“你受苦了，今天晚上，姐姐就带你离开。并且，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陆鸣，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你告诉我，我是打晕他，还是打死他，才带着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