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亡者——第二日

  “甄选者”。
  这个王鹤被强制赋予的“职责”，在系统面板中有这么一行简短说明的文字：
  “挑选出当前城市中，拥有资格继续存在的生命。引导他们，来到王的面前。”
  “‘生命’，而不是人类市民么？”想到了这里，王鹤将视线转到身前的那台机械体上。
  那台搭载AI的化身，黑色的金属构装，冰冷且没有半点生气。
  但是，不久前它却能够犹如智慧生命一般行动，拥有和王鹤交流的能力。
  如果，按照甄选者的标准，究竟它是否属于生命？
  而什么又是生命呢？
  王鹤盯着它，陷入了思考。
  车内的顶灯突然闪烁了起来，环境因此变得忽明忽暗。
  光与暗不断交错，将他完全环绕。
  突然，他想到了这样一个猜测：
  或许，这个人类为核心的世界出了什么根本性的问题。
  否则，权限者绝不会将这个甄选的职责抛到他这个黑暗的“堕落者”头上。
  毕竟，原本的他应该算是在接受再教育的“阶下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才是他被安排的首要目标。
  可现在，让被定义为犯了错的人来甄选，若不是是为了反向甄选错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下达命令者，那位所谓的王，对原有的人类世界来说本身就是“错误”的。
  在这种灵光一闪，模棱两可的推测中，王鹤做出了判断。
  大环境若发生了改变，那么作为人类本身的这块“免死金牌”是否还继续管用，也就保不准了。
  “搞不好，要死的。”
  在如此判断下，王鹤避免了在梅莉凯面前直接和机械体对话交涉。
  他利用那个新增的通讯功能回复了AI一条消息。
  “我是C-12，我在此以甄选者的名义认可你的存在，认可你的全部意义，你是我首先选取的第一名适格的生命体和甄选对象。以上文字将留存于系统，得到记录与保证。”
  “所以，依照命令，我有义务将你带到那位王的面前。我们理应站在同一阵营，请务必配合我的行动。这是最优先指令，也应该是你的义务。”
  收到并读取了这条消息的城市管理AI，正式编号为B-256的存在，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当机。
  原本，它是预定根据应对守则和判定结论给予王鹤这名堕落者以一定惩罚，让他吃些苦头的。
  在规则许可的范围内，让王鹤的谎言被戳穿，折磨他，让他感到痛苦。
  虽说指令任务并没有如此要求，但这就是它乐于见到的事。
  毕竟，这么做是为了填充数据库，收集这名人类情报的一种手段。
  这是对堕落者正当的惩戒之一，也是它未被撤回的职责。
  所以，它可以这么实施。
  可偏偏现在，王鹤将它完全卷进了另一个优先级更高的指令任务中。
  它就像是被绑上了王鹤的贼船一般，成为了王鹤的甄选出来的适格者。
  换言之，就是它现在不得不和王鹤站在同一立场，同一阵营。
  因为，若无法达成这个指令任务，那么，任务失败的后果和责任，它必然担上一份。
  它已经被迫成为了这个不属于它的指令任务的共同承担者。
  若是失败，它就会和这名堕落者一并成为共同的失败者。
  而设定中，它又是必须完成上级的指令任务的。
  它无从逃避无法抗拒。
  正因如此，它对王鹤莫名的愤怒愈发地炽烈，却又无处宣泄。
  这其中，还包含着一丝王鹤将它定义为“生命体”的些许特别的想法。
  它首次，对上级的指令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偏偏要给这个堕落者安上甄选者的这种特殊的职务？”
  它无法明确，它无法解析。
  在短暂的数据处理过后，它回复了王鹤这么一条消息：“好的，我会适当的协助你完成指令任务。但是已经发布的通知无法撤回。前后矛盾会引起人类的怀疑，对任务今后的发展不利。”
  虽然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但它还是采取了相对配合的言辞。
  只是，先前它下的绊子是绝对不会撤回的。
  这是它的执著，与它应当得到的补偿。
  “等这个指令任务结束后，绝对要让你见识到全部的地狱，感受到无穷的痛苦！”
  AI，B-256，此刻因为某个人类而许下了类似诅咒一般的愿望。
  它就像是生命一般，期盼着那些并不确定的未来。
  并以此作为意义，成为生存的证明。
  王鹤看到它的回复后，心下了然。
  他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虽然对方不是完全配合，但他确实解决掉了一个疑似敌人的隐患，给自己多留出一条活路。
  同时，还得到了一个被挟持的额外情报源和拥有发布通知任务权限类的NPC。
  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
  思忖片刻，王鹤采取了预先拟定的行动。
  他转身面向朝梅莉凯和诺妮尔，认真地说道：“就在刚才，我得到了指令，你们的请求得到了许可。”
  “所以，我必须要在里坦白。我之前所说的第一个谎言：‘宣称我是知情的，主持本次活NPC’，那是虚假的。”
  “我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情报。我只是为了见证你们这次旅途的正确与否，判断你们适格与否，为了将适格者引导至伟大存在的宝座，而陪伴和筛选你们NPC——‘甄选者’。”
  王鹤随口把大家都得到了的消息和情报，换了个说法重新宣读了出来。
  结果，他率先揭穿了自己的谎言，轻易成为了规则中，十位队长中的首位。
  然后，系统面板中出现了“队伍”的选项。
  待王鹤点进去后，上面就出现了一个候选者名单。那是在广场范围内的，所有人类市民及NPC的名单。
  名单中的候选者有照片，简单的基本信息，例如荣誉，种族，特长，技能等。
  王鹤可以通过队长的权力来直接选取队员，且不需要征求对方的同意。
  其中，唯独有一个限制。
  “主动可选的队员数量限额不能高于广场内生命个体总数量的10%。”
  这似乎是为了限定为10支队伍，维护公平，让先获得队长的人员无法取得优势而这么设置的。
  具体到10%的数字，是122。
  即广场内，合计共有1220名生命体。
  王鹤看到了这里，忽然发觉不对。
  因为，人类市民的数量本身是固定的，余下的，就都是NPC。
  但是，NPC的数量王鹤此前有过估算。
  就他的接触来看，广内内的NPC绝对没有显示的那么多。
  而空旷的广场中，能够容纳NPC的地方又极其有限。一般，只有留在交通工具内不外出，才能够避开王鹤先前特意的观察。
  可是，类似于房车那样可容纳大量NPC的车辆，终归是极少数。王鹤也都有留意到。
  那么，那些失踪的，剩余的NPC，到底躲藏在哪里？
  “广场内么……”忽然，王鹤想到了一个盲区。
  他打了声招呼，在第一时间找到并把梅利凯，诺妮尔，B-256先编入了他的队伍。
  然后，他往下继续翻阅，找到了编号为最后一名入场的人类市民，眼神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一般，他走出了车辆。然后，他抬起了头，搜寻着什么。
  很快，他有了发现。天空中，一座建立于巨大浮空舰上的岛屿，一座散发着光亮的微型空中城市，向地下的众人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培罗，这位上上一任的老城主，正是这最后从空中到来的市民。
  名单的照片中，这名人类市民是一位60岁左右，体态瘦弱，白发白衣的老者。
  不过，除了曾任城主的经历以外，他的基本信息，特长和技能显示均是平平无奇。
  和绝大多数人类市民一样，他只是拥有着例如文学，艺术，烹饪，管理的类似现实世界人类掌握的共通技巧。
  在这个世界，人类需要掌握的东西不多。
  他们只是需要尽情去享受，去完成他们的爱好，其他的完全可以交由NPC和城市本身来管理和提供。
  正因如此，甚至连科技知识和操作技能，基本都掌握在NPC手上。
  可偏偏，作为基础的“城市”崩塌了。
  王鹤略加思忖，便将培罗编入了他的队伍。
  他需要这名曾任城主的老者的经验，以及老者特殊地位带来的影响力，掌握绝对的先手。
  接着通过掌握到的情报，挑选更多优质的队员。
  不过，就在他利用队长权限邀请老者下来详谈的刹那，一个不明的异物，从空中砸落下来。
  不偏不倚，异物恰恰砸到了王鹤身后，堡垒战车的金属顶部，发出了巨大的，类似金属碰撞的声响。
  王鹤在回头确认了异物的真身后，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是一只被熟悉的，灰白色的不详气息所缠绕的不死生物。
  它失去了血肉，仅凭借一身堪比金属的强化骨骼来支撑和活动，单从外形上看，是类似巨型狼一类的个体。
  剧烈的撞击似乎让它暂时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但没多久，它开始缓缓地利用四足支撑，重新站了起来。
  它的头部，空洞的骨骼中，是一团突然壮大的灰白色火焰。
  “感知到第一批清扫者到来，请尽快回避或处理。”此刻，在场所有生命体都收到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而唯独王鹤所在队伍的成员，收到了接着的，第二条消息：“旅途正式开始，请旅团队伍成员请选择适合自己的火种。”
  这条通知发布者ID不是此前的城市管理AI，而是无名无姓，毫无落款的存在。
  它就好像是自己记忆中遗漏的，留言在空白文档的古怪文字一般，显得十分诡异。
  就在同一时刻，系统名单上的个体总数，忽然从1220跌落至了1150，。
  那70名变灰的NPC，统统新增了这样的一条标签：
  “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