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牢笼、树人与执念

  心脏，是绝大多数生物血流交汇的中心。同时，也是带动生物肉体机能的关键部位。
  对于高等生物而言，它就像是一个必要的零件，缺少了它，生命就无法运转和维系。
  此刻，另一位“王鹤”的心脏部位，黄绿色的种子仿佛活了过来，被什么吸引，突然朝着空洞的外界偏移了一公分。
  这一公分的距离并不漫长，却迫使附近的生命畏惧着向外溃逃。
  他们本能地，对这枚种子怀抱着恐惧的心理，如同根源上的压制。
  在某个刹那，种子的表壳骤然破裂。
  任谁都无法看清壳内存在的事物。人们只能看到，其中忽然迸射出的无数条如树根般的植物根系。
  它们像是野草一般疯长，从内至外，将“王鹤”人类外形的表层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
  最终，它已失去了人形，成为了一个不断闪烁着浅绿色光辉的根系之茧。
  同时，就像是呼吸一样，它在不断吞吐着绿色的光辉。
  内部，也似乎有什么正在搏动。
  而变故，就在该根系之茧完全出现的时机突然发生。
  以该茧为中心，圆形的区域范围内，一扇接着一扇的蓝色传送门被有序地打开。
  如同欲搭建在天空中的巨大蓝色穹顶，至上而下，一个纯粹由传送门构成的无缝牢笼正在被逐步架构。
  最终，它将根系之茧作为中心，完全展开……
  它囊括的范围之大，将近处的梅莉凯二神，远处的王鹤一行存在统统包含在内。
  王鹤抬起头，观察着由下至上，一圈圈，一个个大小完全相同的蓝色光门，眼皮猛然直跳。
  一股晦涩不祥的预感无端地出现在他心间，仿佛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边。
  下一刻，梅莉凯和裳禔亚二神的化身便开始了动作。
  她们将彼此领域的力量汇集到一起，让两个领域完成了完美的重叠。
  然后，二者配合，将自身领域的大地与森林的力量法则混合交织，完成了某个特殊“神术”的仪轨。
  随后，梅莉凯抛出了另一枚种子。
  当种子与土壤接触，肉眼可见的，从原本荒芜的大地上立即生长出了一根幼小的树苗。
  当它出现的刹那，一股土黄色的气息便从地面出现，飞速缠绕了它的全根。
  而后，它仿佛无视了生命和时间的法则，向天空不断拔高，在短暂的时间内成长为了一株堪比王鹤在圣地见过的巨大橡树。
  她们的神术并未就此终结。
  王鹤眼前，这棵即将突破蓝色穹顶的橡树竟然迅速生长出了四肢。
  它新生的树皮历经衰老，剥落后，竟然露出了其中散发着黄色光辉的的眼鼻和苍老的面孔。
  王鹤的信仰情报中，一位名为“守护者树人-NPC”，信仰对象为梅莉凯的存在，突然出现在场上。
  这名树人如同从漫长岁月中第一次清醒，睁开双眼后，从原本弯腰的姿态试图站直身体。
  它比巨人还要庞大的身躯，因为“起身”这个再简单不过动作，直接撞向了它头顶的无数传送门
  眼看传送门就要因此破溃，忽然，一层稀薄的蓝色光膜在传送门外突然出现，将树人的动作完全阻挡了下来。
  坚厚的树皮和光膜发生了剧烈的摩擦，大地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无数散发着细微绿色光辉的落叶，残皮以及其他组织，此刻都从空中不断坠落。
  像一场纯粹的发光妖精之雪，将原本被黑暗支配，被毁灭撕碎破的空间照亮。
  这一切，都尽收王鹤眼底。
  他始终关注着全局。
  但是，比起树人和传送门，他更在乎那枚根系之茧。
  围绕它展开的变化越大，也就越能证明它拥有对应的价值。
  对于作为观测者的王鹤来说，观测行为更是必须的。
  因为，在细微的变化之中，往往蕴藏了抵达真理的线索。
  当王鹤专注于根系之茧的瞬间，彩虹龙那边方才停下了它漫长而悠久的吐息。
  它扭过头，观察了王鹤一眼，没有进一步追击。
  而它的对手，那两只拥有着神性的猎鹰，早已经被仿佛无穷无尽的吐息强制带离了传送门牢笼的范围。
  在遥远的区域外，变得伤痕累累。
  而王鹤在发觉彩虹龙的视线后，回过头，向这位同组织的上阶存在表示了感谢。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
  随即，他还进行了信仰鉴定。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还以为这只巨龙会是一只类似“问号怪”的存在，可出现在他眼前的信仰情报却列明得非常详细。
  详细到了和之前碰过的那些玩家一般，毫无隐蔽之处。
  甚至可以说得上怪异：
  系统提示：“彩虹龙，等级45，古龙阶，雌性，单身，提亚马特虔诚信徒，信仰值4999。观测者组织S+阶权利持有者，观测者位序6。”
  王鹤和这条同组织的前辈龙对视着，忍住了没有对它进行特别地询问。
  他估摸着，这条诡异的情报八成是由“系统”那家伙额外提供的。
  记下后，他便决定暂时进行无视处理。
  知道一条巨龙单身，存在什么意义？
  他难以了解。
  然而，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疑惑，一个异常清脆的声音立即出现在王鹤脑海中，对它进行了答复：“人类，你不知道，巨龙的欲望就如同沟壑一般难以掩埋。如果你曾前往过它们的巢穴，或许就能看到遍地的财宝，武器，装备，甚至人类的骨骸。”
  王鹤有些奇怪，他找寻了一圈，却完全找不到有谁在和他对话。
  他立即排除了彩虹龙。
  从语气和音色上看，应该不会是它。毕竟，他曾听到过彩虹龙的声音。
  最终，直到他利用排除法捉住了头顶的那只夜莺后，答案才悄然浮出水面。
  “已经第二次了！我警告你，别弄乱我的羽毛！”
  王鹤的脑海瞬间炸响。他差点被夜莺的喊叫声吓了一跳。
  但通过这点，也证实了答复声音主人的身份。
  声音的主人，正是那只神秘的夜莺！
  “你作为一名人类，一名神职人员，难道不知道基本的礼仪么？亏我还好心提醒你。”夜莺的责备声再次出现。
  “抱歉。”王鹤赶紧松手，将它重新放回了头上。
  就在这时，王鹤发现了一个异常：
  作为观测者的彩虹龙，此刻并不是在观察着根系之茧，而是始终在盯着他看。
  被那对巨大的七色瞳孔紧盯着，王鹤心里有些发毛，难以判断对方的真实目的。
  就在这时，夜莺再度发话：“既然你已经道歉，那就算了。我曾立下誓言，会原谅每一名忏悔者，不会让他们流下无意义的眼泪。自然，按照礼仪，我会把刚才的话说完。”
  “虽然不同阵营和种族的巨龙拥有着不同的个性，喜好的也不一定是财宝和杀戮。但你要记住，在它们的漫长生命中，总会对某些事物展现出远超常理的执着，用以支撑其它们的生存。这是根本上无法回避的规则。”
  “我可以确信，你不是一般的人类。遗憾的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那只巨龙眼里，你就好比财物中的珍宝。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那只巨龙注视你时，流露出的贪婪的眼神，我作为道具形态时曾无数次见过，绝没有可能弄错。”夜莺沉声说完，便不再言语。
  王鹤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只彩虹龙突然向他搭话：“王鹤，终于，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和你直接对话！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王鹤背后一凉。
  他差点忘了，这家伙是古老的“观测者”。
  它们，或许一直在观测着那枚世界树种子的动向，等待着它的发芽。但是，这也就意味着：
  在这个过程中，它必然会观测到经手人之一：王鹤本身。
  究竟它对自己了解多少？
  又观测了多久？
  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鹤平静地看向了那只彩虹龙，在竭力思考着。
  而天际中，守护者树人仍在与法术障壁不断碰撞。
  就在这个时刻，无数道传送门内，竟同时走出了一名同样穿着，同样外貌，同样熟悉的：
  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