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爱德华的秘密

  天空中的乌云依旧停留，久久不曾散去，暴雨已经停歇，光线昏暗的路灯因为电路接触不良闪动着，照亮了下方两道小小的身影。
  湿润冰冷的空气，让两个人的精神异常清醒。
  爱丽丝率先打破了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开口对坐在路边的爱德华说道：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爱德华穿着一身廉价的布衣，亚麻色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从地上站起来，深棕色的眼睛看着爱丽丝，口中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爱丽丝耸了耸肩，抿了抿嘴，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不说就算了，但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刚才暗中偷袭我的原因。我和你无冤无仇，也不算朋友，突然偷袭，这可说不过去吧？”
  爱德华闻言，被薄薄的布料覆盖的肩膀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瞪着眼前的金发小女巫，表情冷酷的说道：
  “别在那里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们不是仇人，但这不代表我的看法。在我心里，你永远都回是敌人，是对手，是不可饶恕的怪物！”
  爱丽丝起初没什么感觉，但当爱德华说她是“怪物”的时候，心里面最敏感的那一根弦被触动了。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和对方吵架的时候。虽然爱德华没有说清楚，但爱丽丝却已经可以确定——幻境不是爱德华做成的。
  爱德华和自己一样，都是低年级的魔法生，还没有接触怎样制作幻术，更不可能做出可以模拟天气变化的高超幻术所以爱德华可以被直接排除在外。
  自从在孤儿院，爱德华背叛他和爱丽丝之间的友谊，并指责爱丽丝是怪物的那一刻开始，爱德华就一直对爱丽丝充满了敌意。
  然而，作为被仇恨的一方，爱丽丝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那样仇视自己？从唯一的朋友变成敌人，这个转变太突然了，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爱丽丝并不知晓的重要原因。
  不过，因为两个人早已经彻底决裂，爱丽丝也没有想要询问爱德华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满怀恨意，这件事，她一直没能够搞明白。不过看样子，就算她主动去问，爱德华也会守口如瓶，不打算和她在这件事上做任何解释。
  “你可以仇视我，这是你的自由。不过，不要再叫我怪物，我只会提醒你一次。”
  爱丽丝见爱德华不打算说明为什么偷袭自己，也没心思在和对方做过多的交谈，语气也从无所谓转变成冷漠。
  爱德华看到爱丽丝转身走了，穿着布衣的背影渐渐远去，隐入黑暗
  就在这时，头顶唯一亮起的路灯突然发出很大的“呲呲”声，然后昏黄的光线在最后挣扎着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那座被雷电劈碎脑袋的青年石雕突然慢慢地转过身来，面朝着爱德华所在的方向，石头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刺耳清晰。
  爱德华被吓得倒退一步，十岁的小男孩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他回头去看爱丽丝离开时的方向，内心做了两秒钟的挣扎，最后一咬牙，抬步追了上去。
  爱丽丝的夜视能力要比普通人更敏锐，所以即使光线昏暗，她也不会被路上的小石子给绊倒。
  爱丽丝之所以会离开，并不是说她找到了新的线索，只是单纯的不想和爱德华待在一块儿而已。不想对着一个一直瞪着你，仿佛你欠了他八百万的人的家伙去找突破幻境的线索。
  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了，一弯新月悬挂天际。爱丽丝挑了挑眉毛，忽然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口中说道：
  “……你已经跟着我走了三分钟了，有什么事要说就直接说，我没功夫陪你吵架。”
  爱德华的视力远不及爱丽丝，在昏暗的光线下行走，有的时候会被石子绊倒，有的时候蹭到路边的树叶，有的时候还一头撞在了电线杆上……发出了那么多杂音，却自以为没被发现，蹑手蹑脚的继续跟着爱丽丝。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爱德华一路上被绊倒了不下十次，爱丽丝甚至还能听见对方痛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么拙劣的跟踪，想要不被发现也是难上加难。
  “那个石雕……它自己动了，路灯也坏掉了，我不想在那里一个人站着，太无聊……所以就跟过来了。”
  爱德华停顿了几秒，心中又怕又恼，不想一个人待着，又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跟着爱丽丝，嘴里硬撑着编出来一个理由……然而这个理由，连他本人也不怎么相信。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因为害怕胆小所以不敢独自一人嘛？就算直接说出来，爱丽丝也没打算笑话爱德华。没想到爱德华居然是一个这么爱面子的人。
  “跟着我就不觉得无聊了？我没想要陪你聊天。”
  爱丽丝随口说道，视线锁定在前方百米远的位置——那里有一座巨大的白色雕像，爱丽丝记得以前在爱心孤儿院生活的时候，那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白色雕像。
  雕像看起来像是一个眼镜蛇，眼镜蛇上身立起，扭动身躯，仿佛在起舞。远远看去，如果不细看，就像是一条真正的巨型眼镜蛇定格在石座上，栩栩如生。
  眼镜蛇的脑袋正好冲着爱丽丝和爱德华所在的方向，嘴里细长的芯子吐出来，在夜晚清冷的月光里透出几分森然和阴毒。
  爱丽丝没有犹豫，向着石像走了过去，爱德华看爱丽丝要去找那可怕的眼镜蛇石雕，心里面有些犯怵，暗暗咽了口唾沫。他总有种雕像在盯着自己看的感觉，明明隔的那么远，这种感觉却清晰异常。
  不过爱丽丝都上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他怎么可以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女巫给比下去？他可是怀特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家族首领，不能够胆小。
  想到这里，爱德华重新挺直了腰杆，也硬着头皮跟在爱丽丝后面，沿着人行道，向着雕刻成眼镜蛇的石雕走去……
  “我没想和你聊天，你去找那座雕像干什么？万一它动了，跟那个断了头的石雕一样突然攻击人，怎么办？”
  爱德华加快了脚步，但还是比爱丽丝的速度慢上几分，这样一旦出现突发情况，也可以及时撤离。他不是那些厉害的魔法大能，没有魔杖也可以施展魔法，没有魔杖的情况下，他比普通的人类男孩的攻击力强不了多少。
  爱丽丝听到爱德华提出的问题，没有回头。视线停留在面前这座有七八米高的眼镜蛇雕像上，观察着雕像的每一处细节，嘴里说道：
  “当然是迎战了，虽然是眼镜蛇的雕像，但也不会有什么蛇毒。雕像就是雕像，就算会攻击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爱德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被爱丽丝这么一说，他好像成了胆小怕事的那种人。他低头的时候，注意到爱丽丝右手握着一根黑色的细长魔杖。
  爱德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爱丽丝的手里的确有一根魔杖。
  可是为什么自己来到这个幻境的时候，手里就没有魔杖呢？爱德华不得其解，好不容易拉下面子来，主动开口询问道：
  “……你的手里，怎么会有魔杖？你是来的时候就有，还是想办法，在哪里找到的？”
  爱丽丝收回观察白色雕像的视线，终于看向一脸困惑不解，想要得到答案的小男孩：
  “当然是我自己变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变成好奇宝宝了？”
  爱德华再次被爱丽丝的话给噎住，他总不能去问爱丽丝是怎么把魔杖变出来的吧？这样问显得他自己多无知啊！
  爱德华当然不会知道，其实爱丽丝自己，也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她是怎么把魔杖给变出来的。
  就在爱丽丝和爱德华相互交谈的时候，一道“嘶嘶”的声音在他们俩的耳边响起，爱丽丝和爱德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扭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原本一动不动的眼镜蛇雕塑，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把脑袋探了过来，一双阴冷的竖瞳居高临下的盯着爱丽丝和爱德华，嘴里的芯子吐出来又缩回去。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就是从眼镜蛇的嘴里发出来的——
  “啊啊啊……！！”
  男孩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几只躲在房檐下的鸟雀吓得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在经过爱德华上方的时候，失禁拉出一坨黄白色的鸟粪，“啪嗒”一声落在了爱德华鼻子上。
  爱丽丝一把拽住爱德华的领口，二话不说带着对方向相反的方向跑出了十几米，和眼镜蛇雕像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松开爱德华的领口，把对方放回地面。
  “我说，你叫那么大声，是想要把周围的雕像全都引过来吗？别忘了，它们都是可以移动的。”
  爱丽丝没有被突然凑近的眼镜蛇给吓到，但却被惊吓过度尖叫出声的爱德华的声音给刺痛了耳膜。
  没想到男生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尖锐啊，杀伤力竟然可以如此的强大……
  爱丽丝伸手揉了揉自己被震疼的耳朵，视线扫过周围的黑暗，那道神秘的脚步声跟过来了，在月光之下，水洼上泛出一圈圈涟漪，似乎有谁在轻轻搅动水面。
  但除了爱丽丝和爱德华两人之外，空荡的街区，再没有任何一个活人的影子……又会是谁，在搅动着水面呢？
  “嘶嘶”吐着芯子的眼镜蛇石雕仍旧待在原地，没有从石座上爬下来，似乎并不打算攻击闯入它领地的两个小巫师。
  至少暂时不会攻击他们。
  “是谁……在、在走路？”
  爱德华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爱丽丝，那声音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头皮上的一根根毛发，都因为紧张而竖立起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喉咙的内壁上，他强忍住慌乱，可心脏却控制不住的越跳越快，胸口也闷堵的难受。
  “不要紧张，吞口水的声音小一点，我都听见了。”
  爱丽丝被胆小的爱德华搞得有点头大，这么胆小的性格，都快要赶上詹森了。记得在爱心孤儿院的时候，爱德华虽然受欺负，却也没有胆小到说话也颤抖的地步。
  只是爱丽丝并不知道，爱德华之所以会这么胆小，其实是因为他有一个一直隐藏从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小秘密——他天生就怕鬼。
  非常非常害怕。
  所以他一个人不敢待在黑暗里，和爱丽丝交朋友的原因之一，就是他需要陪伴。被关进小黑屋的时候，爱丽丝可以待在他身边，他就不至于特别害怕。
  要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漆深的黑暗中，他就会陷入紧张和恐惧的沼泽，害怕着黑暗里存在的生命，害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然后张开嘴一口啃掉他的鼻子。
  这太可怕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就待不下去，何况现在，那些令人恐惧的未知正一步步逼近过来，随时都会突然出现，这种未知也把他心底的恐惧和对恐惧的想象无限放大……
  要不是作为死对头的爱丽丝在这儿，爱德华早就崩溃掉，不顾形象的抱头大哭了。
  “你……你别吓我，我，我根本就没有吞口水，我的喉咙不舒服，我有点想吐……”
  爱德华强忍住喉咙里往上涌的酸水，紧张的面色惨白，说话也变得不连贯起来。
  爱丽丝闻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如果那吞口水的人不是爱德华——那么又会是谁呢？
  那个人就在她们附近，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非常近的距离，就像是趴在她的耳朵边发出的声音……
  就算爱丽丝胆子大，此时也被那突然出现的吞咽声给渗得汗毛倒竖，强烈的直觉再一次在关键时刻提醒了她。
  爱丽丝没有犹豫，迅速从地面上一跃而起，飞至半空中，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从上空向下俯视，地面上张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伸出一根黑色的满是粘液的舌头，瞬间把爱德华卷了起来。黑色的舌头在空中疯狂挥舞，爱德华发出惊恐的高分呗尖叫，呼啦啦惊飞了一片灰色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