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痛楚再临

  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维尔利特怔了一下，思绪几分恍惚，冰蓝色的眼睛对上琥珀色的眼睛，布伦达可以清晰看到爱丽丝眼中的自己。
  她没有想到爱丽丝会这么说，其实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会是这样重要的存在。两个人相遇，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个月，但共同经历的生死危机却很多。从开始的雷电风暴、赤眼魔蝠，到后来的无面魔、地底洞穴对战魔石教授，再到现在两个人在深处千万米的黑暗地下世界，一起共患难的次数真的不少。
  可做最好的朋友……维尔利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并不是自己觉得爱丽丝不重要，只是习惯了忍耐和压抑内心的情绪。对于维尔利特来说，家族的未来是最重要的，作为家族的个体，她的感受反而没有多么重要。
  这是从小就被教育的，已经形成习惯的意识观念，想要做出改变的想法，也往往会被这种认识囚禁起来，不能够获得短暂的自由无拘无束。
  可是现在，那个想要跳出束缚的小猫咪又一次开始躁动，躁动不安分的抓挠着意识的门扉，回想到刚才爱丽丝说的两个人成为敌人的可能，维尔利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会很小。
  但是，她自己本身不愿成为爱丽丝的敌人，却不能保证自己体内的怪物也有一样的想法。如果怪物在某一天取代了布伦达，破坏她们之间的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只是早一点或晚一点的问题。
  所以，她们可以做好朋友，但也要防止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其实把这个希望交给爱丽丝，也是很好的办法吧？就趁现在，趁自己还没有被意识限制自由的短暂时间，说出来。
  “……如果某天，我不再是自己。那时，我希望你能够让我解脱，可以吗？”
  维尔利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清晰，就像是在聊一个“今天天气怎样”的话题，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松了口气。
  一切正常。
  然而，这在爱丽丝看来却一点也不正常。维尔利特没有看爱丽丝，说完之后，便盯着黑色城市行道上的紫色晶体灯柱，两只手环抱着膝盖握在一起，语气平淡的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是“我希望你能够让我解脱”这样带着伤感和悲凉的话语，怎么听也叫人难以安心，而且话题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沉重？
  爱丽丝没有回答，而是盯着维尔利特白皙的侧脸看。一双琥珀色的漂亮大眼睛一眨一眨，一会儿后坐正了身子撑着下巴，继续看布伦达，半点没有接话的意思。
  是拒绝还是默认？
  维尔利特可以感觉到爱丽丝的目光，被人目不转睛盯着的感觉，总有些不自在。布伦达等了一分钟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扭头看了爱丽丝一眼，结果却一下被爱丽丝用两只小手抱住了脑袋……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爱丽丝的反应，现在却变成了不得不直面对方的下场。
  维尔利特不喜欢肢体接触，但来到地底黑色世界后却似乎发生了改变。她并不讨厌爱丽丝抱住她的脑袋，但是维尔利特依旧认为这是很无礼的行为。
  在克里多学院的时候，爱丽丝和维尔利特也有肢体接触，但是不会太多，虽然本能的抵触让维尔利特不适应。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维尔利特习惯和爱丽丝一起去魔法餐厅吃饭，习惯和爱丽丝并肩作战共患难，这种不适应的感觉也在变淡。
  布伦达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还被爱丽丝抱着脑袋动弹不得。这种事情以前可是从没有过，谁会对尊贵的魔法家族继承人做这样失礼的事情？也就只有爱丽丝才有那个胆子敢于来摸老虎的胡须。
  这个有着强大魔力的家伙，要是真碰到魔法虎，也会毫不犹豫提拳就上，维尔利特完全相信。
  不仅如此，爱丽丝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屠龙女孩。不过战斗的方式，一点都不像魔法师，而是一个勇敢愿意拼命的狂战士。
  爱丽丝知道，维尔利特在等自己回答，但爱丽丝不打算马上答应或者选择拒绝。
  爱丽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看着维尔利特的眼睛，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礼而生气，心情很好的眯了眯眼睛，笑道：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维尔利特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这是拒绝还是答应？两者都不是，但这的确是爱丽丝的一个承诺。但具体是什么，维尔利特也难解其意。
  “还有，就算你变成怪兽变成大猩猩，我也会努力把你打扮的漂亮点！因为你就是你，我认定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无人可以替代。”
  爱丽丝用非常认真的语气板着小脸说，这更像是郑重的宣布什么信息，维尔利特很少见到爱丽丝做出这副小大人的表情。
  可是把魔法会长大人比喻成捶胸膛嗷嗷叫的大猩猩，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但后半句听起来像是安慰……其实更像是一个城堡里的公主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个人是我的专属骑士”的感觉？
  维尔利特叹了口气，用略微无奈的口吻说：
  “我不会变成大猩猩。”
  “为什么？”爱丽丝眨眼问。
  “太难看。”维尔利特干脆利落的吐出心声。
  “我觉得挺可爱啊，嗷嗷嗷嗷嗷嗷！”
  爱丽丝疑惑不解，忽然装模作样，垂着胸膛大叫起来。
  维尔利特的脑袋恢复自由，然而耳朵却饱受摧残。布伦达面无表情看着对方，抬起手来化拳为掌，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砍在爱丽丝的脑袋上。
  爱丽丝被打的小脑瓜一低，嗷嗷叫模式被强行打断，金发小萝莉呲牙咧嘴捂住脑袋抬头，瞪眼：
  “你干嘛？”
  “禁止噪音干扰。”
  维尔利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脑袋一眼：嗯，没起包。
  “这是多么优美动听的声音，你居然还嫌弃，太过分了！”
  爱丽丝控诉不满和委屈，不忘赞美一下自己的歌喉，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说实话维尔利特的手劲比想象中大的多，猝不及防来一下是真的痛。
  “还有，不是说大魔法家族的人都很有修养？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违反规矩了。”
  爱丽丝忍不住又说，她属实没想到修养良好的大小姐居然会毫不客气的手刀自己的脑瓜。自从来到地下黑色世界后维尔利特就变得不一样了，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了，居然也变得无礼起来……当然自己好像也做了一些不雅的事情，爱丽丝有些心虚，气势便没刚才那样理直气壮。
  “对不起，不过没起包。”
  维尔利特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完还伸手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确定包没有藏在头发里，然后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
  爱丽丝两个腮帮鼓了起来，变拳为掌，正要回给维尔利特一记手刀。伸出的左手在半路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像是触电一样的感觉，爱丽丝瞳孔收缩。电流一样的东西顺着手心一路攻到心脏，心跳声大的吓人，爱丽丝卷缩起身子，手按着心脏位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维尔利特被吓了一跳，她看到爱丽丝的脸色通红，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一只手用力按着心脏，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很大的痛楚。
  “你怎么了？爱丽丝？！”
  维尔利特试图和爱丽丝交流，她从来没见过爱丽丝出现这种情况，而且毫无征兆，她们两个刚刚还在好好的聊天，难道是有人给爱丽丝下了邪恶的诅咒？又或者中毒？旧伤发作？
  可爱丽丝来自麻瓜世界，不太可能心脏中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听不见维尔利特的声音，她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巨大的心跳声。这感觉真的糟透了，但不久之前自己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爱丽丝努力保持镇定，只要忍耐一下，过会儿就好了……再忍耐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非常可怕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两人上空。
  爱丽丝咬紧牙关，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戛然而止，爱丽丝全身却是已经汗水洗过一遍般湿淋淋，额前的金发贴在上面，下巴上一滴晶莹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微响。
  终于结束了。
  爱丽丝看向维尔利特，却发现维尔利特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仰头看着两人头顶上空，一只手捂住张开的嘴巴，面色因为紧张的情绪而苍白。
  爱丽丝后知后觉的抬起脑袋，看向她们两个人的头顶上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也和维尔利特一样忍不住瞪大了。
  就在她们上方，那是一张巨大的模糊的人脸，人脸是半透明的蓝灰色，那张脸在不断变得清晰，不断向下方扑了过来！
  模糊的五官开始凸起，透明人脸逐渐变得越来越熟悉，狰狞扭曲而又带着异样的快感。
  ……那张脸，是魔石教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