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刀

  这是一个看上去弱冠之龄的青年,眉眼修长,眸子如剑,十分冷峻,他一身碧绿缎衫,持一口四尺白铁剑,剑刃寒光闪烁,有一种森冷的气机流淌。
  “师兄……”
  一人想开口,却被其抬手止住,而后,那双比剑还要凌厉的眸子就落到了王清源的身上。
  筑基弟子!
  那是一股属于自身元气的独特气韵,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场域,随着其目光落下,就笼罩在了王清源的身上,这种场域压迫肉身,肉身被挤压,自然也就压迫精神。
  王清源念头清明,祖窍神庭中精神力流转,把握肉身精神的每一寸变化,种种明悟就涌上心头。
  嗯?
  清影眸光愈凌厉,他虽然刚刚筑基不足半年,甚至道基一转也未成就,但是自身元气的修为已经巩固,这属于元气的威压场域笼罩,寻常尚未筑基的同门师兄弟根本承受不住,战意一退,未战先怯。
  不过现在看来,却不能够慑服这王清源,看来有一些门道。
  “静行师伯,若是还不满意,请看这一刀。”
  王清源开口了,元气场域中第一次露出郑重之色,他语气很平淡,但是字里行间却透出来一种坚凝与自信。
  静行老道怔神,四名弟子错愕,清影眼中精芒爆闪,碧绿缎衫无风自动,他衣袂飞舞,气势凌厉如剑。
  嗡!
  有刀鸣颤动,王清源抬手握刀柄,背后青铁长刀一寸寸拔出,一股难言的气机弥漫开来。
  随着王清源拔刀,那属于清影的元气场域似乎纸糊的一般,直接被一股无形气机剖开,他大惊失色,因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锋芒,这锋芒并不很凌厉,却堂皇、强势,甚至散溢出一种帝皇的气息。
  “锋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孕育出来锋芒之气?”
  静行道人喃喃道,别人不识得,他怎么会不识,此时随着王清源拔刀,那剖开清影元气场域的,分明就是刀道高手才能够在练出自身元气之后,孕育凝练的锋芒之气。
  王清源拔刀,他目光迎着升起的朝阳,背脊笔直,沧桑古老的气机流淌,在静行道人眼中,眼前的王清源人影模糊,似乎一尊古老人物自沉睡中苏醒,发出震天的怒吼。
  “第四式盘风坐水挪移借力,第六式地火明夷承载蓄力,入神得髓,都是入神得髓!”
  静行道人隐隐明白了什么,再观摩王清源身上那股即将喷薄的锋芒之气,那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光,一尊帝星冉冉升起,要号令一切。”
  “不好!是《紫薇天刀》!快退!”
  静行道人终于大惊失色,他暴喝一声,而王清源的长刀已经出鞘。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刀的光辉,紫色星光在刀身上凝聚,甚至在刀尖吞吐出寸长的气芒,这气芒不是自身元气,而是蕴藏了精神力的刀芒,空气如裂帛,被一刀割开,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这一刀,是重临北斗的帝威,是尘封千年的主星苏醒,是号令群星的无上气魄!
  这一刀,是滚滚红尘不回,是岁月如梭不返,是心中的道要登天!
  清影咬牙,面对这一刀,他感到非常无力,在那股锋芒与意志之下,他丹田中的自身元气都变得凝滞,甚至他的目光都隐隐闪避那刀光,在这样浩大而尊贵的天刀下,号令群星的威势让他心神震颤。
  不远处,四名外院弟子呆住了,就是一些得到消息赶来的其他弟子,也在远处止住了脚步,很多人闭住呼吸,如痴如醉,这样的刀法让他们看到,原来除了剑法之外,刀法也同样可以如此堂皇,甚至极尽辉煌,而非是想象中的粗犷狂放。
  该死!
  清影心中怒啸,静行道人开口,他却是想避也避不开,因为那属于紫薇天刀的锋芒已经锁定了他。
  那股无形意志融入了王清源一身精神修为,不说是清影,就算是寻常金丹龙虎境的修行中人,也休想轻易摆脱。
  锵!
  白铁剑出鞘,剑光闪烁,自身元气灌注,剑身颤鸣。
  玄天道剑法第一式,风起云涌。
  这是诸多外院弟子筑基后普遍修习参悟的一门三流剑法,虽说是三流,若论剑道入门之功,纵观整个天下九州境内,少有能出其右,乃是初代东华道人创演,融入了最初的阴阳道理,对于阴阳太极的剑理阐述最为坚实的一门奠基剑法。
  清影出剑,剑啸破空,剑光如天边流云,云卷云舒,带着丝丝微不可查的紫气,不得不说,这玄天道剑法第一式,其领悟颇深,已然融会贯通,得悟几分真理。
  在其剑尖上,不足半寸的纯白气芒吞吐,同样撕裂空气,纯正道家元气散溢开来,抵挡那煌煌天威的刀光。
  铛!
  一声巨响,刀剑交鸣,仿佛要渗入人的魂魄,一股无形气浪卷起狂风,朝着四方席卷开来。
  蹬!蹬!蹬!
  除了静行道人之外,四名外院弟子尽皆后退,狂风扑面,有劲风如剑似刀,割得面庞生疼。
  风声止息。
  王清源收刀入鞘,长身而立,七丈外,清影静立不动,白铁剑斜指地面,他面无表情,低头看自己持剑的右手。
  鲜血顺着虎口潺潺流下,而碧绿缎衫手臂处,赫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有寸长的袖口飘落在地,而里面的纯白里子毫无伤。
  “好刀法,我输了。”
  清影收剑,深深地看了王清源一眼,道:“是我们小瞧了你。”
  “人情冷暖,都不过为了活着。”
  王清源长吸一口气,再看向静行道人,道:“师伯可曾满意。”
  目光变幻,静行道人竟似有些走神,良久,他叹一口气,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没想到年过花甲,还没有能够看清,时隔五百年了,多少代春秋过往,还能再见到这一门只存在于史记典籍中的刀法,你没有辱没它,是老道侮辱了它。”
  “师伯言重了。”
  王清源有些诧异,没想到静行道人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心中最后一丝翻腾的气血也终于平复下去。
  这是一个心存坦荡的老道,在玄天道这片土地生活了数百载,把整个青春和岁月都留在了这里。
  摆摆手,静行道人道:“不用多说,你进去吧,不要上楼,走过一楼,到了后院,就是参悟《玄天功》最后三层心法的地方。”
  看着王清源的背影消失在传法楼中,远方一些聚集的弟子皆感叹,放眼他们云卷峰外院,又有几个弟子将五行拳第四式和第六式参悟至巅峰大成之境,入神得髓。
  一个尚未筑基的少年,凭着两式五行拳借力蓄力,最终劈出了那惊艳至极的一刀,连开辟丹田,初入铸就道基的筑基弟子都不是对手,这样的天资和悟性,不得不令人感叹。
  “可惜,大多数筑基有成的师兄师姐都下了山,开始行走天下,生死磨砺,否则倒是可以探探这王清源的底。”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
  天涯峰。
  腊梅幽香的院子里。
  古月端坐在一张雕云纹花梨木椅子上,屋里的摆设很精致,博古架上一件件青瓷釉色细腻,桌上的香炉中点着长安城里独有的静神香。
  他一只手摩挲着玉佩,羊脂白玉的把件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浆液,另一只手手指在扶手上轻弹。
  “经过就是这样,这是半个时辰前云卷峰外院传来的消息。”一名十八九岁的外院弟子站在下,小心道。
  “哦,这么说来,张俊没有能够截住他,看来是吃了大亏,倒是走眼了,此子是有些不凡,倒是有些小看他了,”古月淡淡道,“紫薇峰一脉传说中的那一门刀法吗?秉天承命,抑恶扬善?这世间种种,又怎么是善恶两个字就能够说清的,但现在此子一鸣惊人,不日就将名传诸峰,却是不能够如此前一般行事了。这样,查!查此子下山后的种种经历,到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明天一早,我要全部的消息。”
  “是,古师兄。”
  传法楼,一座古朴的小楼,甫一走进其中,王清源就嗅到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四周点着宁神的沉香。
  这里满是樟木的书架,不都是一些功法武技,更多的是一些注解,心得手札,乃至一些九州游记,道经或是丹卷。
  传法楼有两层,一层大多存放的是一些三流功法,二层就不同,大多是二流功法秘本,也有一些一流绝学,事关玄天道一脉道法之传承,轻易不能够泄露,唯有筑基有成,练出自身元气的入门弟子才有资格上去。
  《玄天功》最后三层的心法,就在这传法楼的后院中
  云卷峰外院深处,一座显得有些幽深的院落,甫一临近,就可以嗅到浓郁的药香,隔着竹篱笆,可以看到一簸箕一簸箕晾晒的草药,有一些王清源认识,有一些在第八册《道经》中也没有记载。
  这里,就是云卷峰外院执事,静吾道人的居所,也是炼药求丹之地。
  身为玄天道外院诸执事中少有的精通药理和丹道的高手,静吾道人看上去并没有寻常修行中人那种迫人的气势,反而气质平和,辰时朝阳初升,他就开始在院子里整理簸箕中的草药,将沾了一夜晚露的挑拣出来,将已经晾干的用药罐收起。
  事事躬亲,没有假借人手,身为外院执事,王清源没有看到一个打下手的,他有些动容。
  “求丹还有半个月,这个月的筑基丹还未出炉。”
  头不抬,静吾道人淡淡道,很干脆,似早就察觉到来人,但没有一点招呼王清源的意思。
  好敏锐的感知!
  王清源心中一动,时至而今,他深得《玄天功》神髓,刻意收敛之下,气息若巨兽蛰伏,若有若无,这静吾道人还能第一时间现,其修为绝对不容小觑。
  没有隐瞒,也没有圈圈绕绕,王清源开口,他眸子明亮,道:“恳请静吾执事出手,挽救一孩童性命。”
  “孩童?”静吾道人挑眉,终于抬头,看向王清源,道,“你是哪一处分院的弟子,是哪一位弟子的子嗣后辈遭难,可有长辈手谕或书信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