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刀问道

  “秉天承命,遏恶扬善,红尘滚滚,大道练心……”
  王清源收回目光,沉吟道,这是《紫薇天刀》的总纲。
  少年眸光湛亮,他隐隐明白了青年道士的意思,这《紫薇天刀》果然博大精深,修的不是纯粹的招式,而是一种意志,一种以刀问道,红尘练心的意志。
  对着天上的紫星出刀,正视己身,也是对于精神的一种磨砺与修行,面对万丈光辉,能够不被慑服,就说明精神壮大,心中坦荡,自然破除一切虚妄,心正则身正,身正则刀正,刀正则诸邪退避!
  涉及到了精神修行!
  王清源感叹,这《紫薇天刀》果然不同凡俗,这样一种刀道修行,对于修士精神的磨砺恐怕不在精神神通之下。
  现在,明白这《紫薇天刀》的修行之法,王清源就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他深吸一口气,青铁长刀重新举起,对准了天上的紫金色星辰,与此同时,《光阴刀》第一重的功夫运转到极致,精神力汇聚双目,果然,这紫薇光辉最为至刚至大,即便王清源精神力运转到极致,也隐隐有些抵挡不住,数息后,就有光晕和幻影若隐若现。
  在这种精神压迫下,王清源长啸一声,积淀多时的气血扶摇而上,他却是要借助这股压力,一鼓作气,冲击《光阴刀》的第二重境界。
  这第二重《光阴刀》所定的星位,同样位于祖窍神庭的东方,不过却不是只有两个星窍,而是四个星窍,只有将这四个星窍全部贯通,才能将这第二处星位彻底点亮。
  轰!
  属于《玄天功》第七层的雄浑气血如一条巨龙盘旋而上,势如破竹,这第二处星位的第一个星窍被悍然贯通。
  精神力暴增,竟是增加了一倍有余,王清源分明感到冥冥之中的天穹之上,有清凉气流传递下来,进入祖窍神庭,那虚幻的精神力,似乎也有了一种由虚化实的趋势,不过也只是一种趋势,想要真正显化,显然还差了不少火候。
  甚至王清源还有一丝模糊的感觉,他的精神力开始生出一丝极细微的浩大尊贵气息,就好像头顶的紫微帝星。
  不过这感觉稍纵即逝,紧接着,冲破星窍的气血余势不减,径直冲向了第二个星窍所在的门户。
  铛!
  这一次冲击仿佛撞响了天钟,一声恢宏的钟鸣,气血之力被挡住,王清源浑身剧震,就明白,这第二个星窍想要贯通,还差了一些火候,或许等到他第七层《玄天功》彻底大圆满可以再尝试,现在就不能够,再强行冲击极可能遭受反噬,震伤内腑。
  尽管如此,王清源也感到精神力的一种蜕变,臻至《光阴刀》第二重,这之前不能够施展的种种妙用也涌上心头。
  很快,王清源就摒弃杂念,再次晋升的精神力笼罩方圆十四、五丈,更加凝实,如臂使指。
  迎着阳光,王清源高举青铁长刀,他的眸光明亮,即便灿烂的光芒也不能够掩盖,他抵住重重幻影,坚定而执着地一刀劈落。
  呜!
  平淡无奇的基础刀法,没有动用过多的气力,但随着王清源这一刀落下,身前茫茫山雾被撕开一道七八丈长,数尺宽的口子,且有呜呜沉浑的刀鸣声响起。
  就这样,王清源挥出一刀又一刀,等到紫金星辰西斜,在他身前数十丈的虚空,山雾崩碎,被开辟出来了一片纯净的天空。
  叮!
  青铁长刀拄地,王清源大口喘息,但眸子却是闪烁光辉,这半天下来,他劈出了足足数千刀,对于这《紫薇天刀》蕴藏的意志领悟了不少,当然,他虽然劈出了数千刀,但都是同一刀,并未如青年道士所说的,领悟到三十六刀,甚至大成的七七四十九刀。
  尽管如此,对于这《紫薇天刀》的第一刀,王清源也是暗暗心惊,他很期待,等到他筑基成功,孕生自身元气的那一天,以元气催动,这《紫薇天刀》会展现出来怎样的威力。
  摇摇头,王清源收束思绪,他撕下一片衣角,将这青铁长刀负于身后,就开始下山。
  因为这《紫薇天刀》的修习对于气血精神的消耗十分巨大,需要补充血食,打坐入定,恢复精力,现在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再练下去就是透支身体,得不偿失。
  ……
  走进紫薇宫,与一些宫中弟子擦肩而过,王清源眉头微蹙,似乎除了紫极真人四人,其他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像他以幻术缔造的幻象一般,只是死物,按照他的心念运转,没有自己的生命与思维。
  “元神世界,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王清源心中生出种种猜测,但都是无根浮萍,没有依托,他知道是自己的境界太浅薄了,若是顶尖人物的功力境界这么好揣测,那么成就元神也不会用证道两个字。
  所谓证道,《道经》中也有模糊的解释,说道乃是宇宙天道运转的规则,所谓证道,不是证明,而是求证,能够求证天道运转的规则,则成就元神。
  这样一种境界太过遥远,王清源还不能够领悟哪怕一丝半毫。
  紫薇殿。
  大门前长明灯摇曳,王清源看到紫极真人的背影,正凝望着敞开的大殿。
  大殿里,香烟袅袅,一张长达数丈的条案上,供奉着瓜果面食,条案后,是紫薇天帝高达十余丈的道身。
  这道身是用数千年的紫檀木雕琢而成,檀香阵阵,透着金星,远看如有星辰点点,似勾勒出一片浩瀚星空,一尊大帝在星海中沉浮,时光长河缠绕其身,道法无边。
  这一刻,王清源感到紫极真人的身影似乎变得无比的遥远,仿佛相隔了层层时空,难以触及。
  这时,胖子吐着舌头,浑身汗如雨下,几乎是匍匐着来到紫薇殿前。
  看到王清源,他就想开口,但很快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一眼,就苦着脸闭嘴,因为不远处,那身如铁塔的年轻汉子正朝着他憨笑着点点头。
  再过半炷香,清流也阴沉着脸走进宫中,手中的剑断成两截,身后不远处,那绝美道姑负手而行,眸子清冷,一言不发。
  半盏茶后。
  王清源就挑眉,因为紫极真人似乎并没有让他们立即离开的意思。
  胖子也慢慢缓过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嘿嘿直笑,让清流狠狠瞪他一眼。
  这时,青年道士到来,他目光自王清源身上扫过,微微一亮,就抛过来一叠厚厚的老黄纸。
  “这是……”
  “地契!”
  长明灯前,紫极真人终于转过身来,开口道。
  地契!
  王清源三人相视一眼,不等开口,紫极真人袖手一挥,星光炽盛,若时光碎片飞舞。
  回过神来,紫薇殿残破,王清源苦笑摇头,这紫极真人四人也看出来,若是不想开口,即便想问也没有机会。
  翻看手中的地契,一叠老黄纸,纸性很脆,显然已经存放了较为漫长的岁月。
  “双峰县,济源镇镇北良田十亩,九州历四千九百一十五年。”
  “澎湖县,大河镇镇南良田一十五亩,九州历四千八百八十七年。”
  ……
  半炷香后。
  “这些是我玄天道历代传承的万亩良田,”胖子眉开眼笑,“看来,这些是我紫薇峰当年隐藏的私产,并未被诸峰瓜分。”
  “合共五十七亩良田,虽远不及我紫薇峰当年鼎盛时候的三百亩,但一亩良田,就是种稻谷,一年也能有十五、六两银子,五十七亩,至少八百两,”清流沉吟,又蹙眉道,“只是时过境迁,人心难测,五百多年,几代轮回,还能有几分情谊,就难以预料。”
  撇了撇嘴,胖子道:“地契在手,我九州律法在上,可由不得他们,那可是八百两,若是种上我玄天道独有的虎牙米,一年就至少是八万两!何况这五百多年,到底积累了多少财富,要是用来重建紫薇宫,数年内就能焕然一新。”
  王清源摇头,哪里有那么简单,财帛动人心,世间多少人铤而走险,占山为王,杀人越货,遑论五百多年,这五十七亩良田还有几亩尚存都尚未可知。
  “明日下山。”
  突兀的,清流沉声道,抬头看夕阳落下,一轮冬月清寒,冉冉升起。
  “下山?”胖子声音拔高,随后也点点头,道,“的确要下山先探探虚实,现在我们虽然入主紫薇峰,但是各种给养、丹药、兵刃,都与我紫薇峰无关,就如筑基用的开天丹,现在我们连换取两枚还有些勉强,遑论是冲击《玄天功》第八层,三枚开天丹未必够,也要有各种准备,安神静心,帮助入定的千年沉香,万年崖柏粉末,还要沐浴,泡药澡,祛除身上的浊气,这些哪一样不要银钱,甚至有钱都换不到。”
  穷文富武,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才有十年、数十年寒窗苦读,拜师学艺,而入门无路。
  “我们三人各自下山,一人行走一县之地,走访虚实。”清流又道。
  双峰县、澎湖县、郧阳县,紫薇峰五十七亩私田,主要分布在这三县之地,连同玄天道山,这三县之地皆在十堰州内。
  “也好,进山已数年,苦练筑基功,未见妖魔血,枉做修行人!”
  胖子清玉大喝一声,身上却是有一连串的骨骼炸响,若霹雳齐鸣,他一扫平日的憨态,眸子凌厉,身上竟隐隐散出一种迫人的气势。
  嗯?
  王清源挑眉,看来胖子也是精进不小,听其骨音,《玄天功》分明已经臻至第六层,且迈出了极为坚实的一步,距离筋骨齐鸣,战鼓擂动的圆满之境也不是很遥远了。
  由此可见,清流也多半差不了几分,这样的修为,只要不是深入荒野中,沿周朝开辟的官道而行,加上几分小心,行走一县之地多半没有什么问题。
  月明星稀。
  紫薇宫中老树根虬曲,乱石堆积,远远望去一大片的阴影,好像鬼神蛰伏在其中,阴森森的,寒气浓重无比。
  紫薇殿冷清,一蓬篝火噼啪作响,火苗跳动,被风一吹,就有熄灭的迹象。
  离开了外院,就连冬天取暖的火盆和木炭都不供应了,杂役房不肯再赊欠。
  王清源三人都在静坐养神,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诸峰在逼迫,要他们主动交出手中的传承。
  虽然应天峰主峰掌门静元道人开了口,甚至有来自金顶纯阳宫的声音,但历代东华道人不问世事,除非有人族道君到来,抑或是妖族皇者降临,如一脉之传承,在其眼中也抵不过玄天道太极阴阳、天道运转的道理。
  事实上,当日之后,应天峰上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辰时,天微亮,篝火熄灭,青烟只剩几缕在纠缠,王清源三人用过早膳,就走出了紫薇宫。
  没有如清流二人一般直接下山,一个时辰后,王清源来到了一汪冻结的清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