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铃铛声响

  它悄然地走来，空气中带有一丝腐臭，于黑暗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它踩在青松的草地上，铃铛轻响，空谷回荡。
  它在黑暗中凝视，双目鲜红，满是血丝。
  它轻轻的走到你背后，猛然回头，却发现已在空中旋转，轻声落地。
  最后的记忆，却是它默然的背影，和那寂静星空下的铃铛轻响。
  1987年，初夏
  山狼侦察连是西北军区435团常年驻扎在秦岭山脉附近的一只快速反应部队，说白了就是应对秦岭山脉突发状况的一只24小时待命的部队。
  突发情况有很多种，例如山林救火，人员搜救，逮捕逃进秦岭里的罪犯，盗墓贼，或者军事间谍什么的。
  秦岭中有很多国家基地，大多当地人都知道，有时沿着不知名的小路走，一会的功夫就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部队侦察兵，告诉你前方军事禁区，让你原路返回。
  所以大多本地人很少在秦岭山里头瞎转悠，不是怕什么，只是嫌麻烦。
  夜晚的秦岭气温很冷，对于秦奋这个6点吃饭8点就饿的二十多岁精力旺盛大小伙子来说，越冷越容易饿，当然也越容易困。
  秦奋坐在凳子上有些无聊的翻着那本早就看腻的《戴高乐将军之死》，军中藏书不多，但是能让秦奋看得进去的也就这一本书了。
  值班的夜晚总是很无趣，值班室桌子上永远也只有那一盏破台灯和两部老式电话，一红一白。
  白色的老式电话在秦奋的参军生涯中一共响了32次，而红色老式电话却一次都没有响过。
  不过秦奋并不盼着它响，往往它的作响，那就意味着有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了。
  陕西秦岭山脉太白山顶，一处露营地。
  “这夏天进山就是撩咋了，不像宿舍，连个风扇都没有，把人能热死。”胖子坐在帐篷前对着闲坐的几个同学说到。
  “就是美得很，咱那宿舍一天就是能人能热死，这次咱班这活动，弄对了，不枉我骑了一天的二八大驴（七八十年代的二八自行车），腿都疼死了。”旁边的同排坐着的同学应声道。
  “就你一天事多，那些女娃都没喊疼，你一天能欻（chua）。”另一个同学说到。
  “对了，哥几个都带啥吃的了，跑了一天了，我都饿了。”胖子接着说着。
  几人将背包翻开，各自瞅瞅，基本都是咸菜馒头之类的。
  胖子一看，众人都不是那种家中有钱的万元户，也都没啥好吃的。
  “得，啃吧”。
  陕西人对馍的感情在于他什么都能夹起来吃，即使啥都没有，要一勺辣子油都能当一顿饭吃，当然第二天早上起来腚子疼不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就只有咸菜，大伙也就不讲究了，自顾自的就着咸菜啃起了馍，临了还说了句这馒头真硬。
  “呦，几位男同学，啃馍呢？硬不硬呀”
  远处一堆女生帐篷宿营地跑过来一个小脸的女生问到。
  “硬的”哥几个一口同声地说道。
  “欧，那算了，本来还以为你们的馍软一点，还想跟你们拿肉罐头换几个呢。”小脸女生说到。
  “啥，肉罐头，谁的呀，这好东西哪来的？”胖子一听肉罐头，两眼发亮的惊呼道。
  “你刘胖子一听吃的就没命了，这是林小玲的，我们那边几个女生带的馍都硬死了，实在是啃不动，想拿这个跟你们换一些，你们几人没有就算了。”小脸女生一脸狡猾的说到。
  “别别别呀，难怪有这好东西，还是有钱人家的娃生活品质高，咱这没有软的，咱给你把它变软呀。”刘胖子急忙说到
  “你有啥办法？”小脸女生好奇的问道。
  “我们去捡一点柴火，咱挖个小一点的无烟坑，把馍烤烤再吃，又脆又软，怎么样。”胖子鸡贼的说到
  “你疯了，这一片山林不让乱生火，抓住了是要罚款坐牢的。”小脸女生收到。
  “你放心，咱露营这块地势平坦，四周树少。到时候从侧面挖可小坑，烤完就灭火，绝对没事。”胖子说到。
  众人显然被说的有点心动，想着山里头晚上天冷，有烤热馒头吃，那简直是享受，一想还能分到肉罐头，一咬牙，干。
  “王皓，你腿疼，你就在这挖坑，我包里头有折叠工兵铲，记着别挖太大了，一会生起火容易被发现，剩下的哥几个跟我去捡干柴火。”
  刘胖子拍拍屁股上的灰起身说到。
  “还是哥几个心疼我，你们去捡柴，坑包我身上。”坐在地上的王皓高兴说到。
  “你小子就知道偷懒。”众人齐声笑骂道。
  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树木，但因为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几人能捡到的干木柴却不多。
  刘胖子几人脱离了人多的宿营地沿着不知名的小路越走越远，慢慢的周围变的寂静了起来。
  当刘胖子几人捡够了能生火的柴木，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黄昏，眼看天色已晚，便决定往回走。
  还未被过多开发的秦岭太白山风景区，虽谈不上人烟稀少，但确实还保持着大自然应有的原始。
  在这还未被人类精心雕琢过的自然环境中，天一黑，万一迷路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胖子，不对劲呀，我怎么感觉这边咱刚才走过，你们看，我刚才还在这找的柴火。”一人说到
  “操，还真是”
  看着旁边木头堆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刘胖子骂道
  “不行，赶紧找路，天马上就黑了，咱也没带手电筒，一会更回不去了。”旁边一人说到
  几人沿着小路是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原地打转似的，硬是没找到回去的路。眼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由得心中格外焦急。
  但还算好，今夜的秦岭天空星光灿烂、月光明亮，虽不能跟白天的相比，但还能依稀辨认周围的路。
  “你们有没有听到铃铛响的声音”就在众人四处找路焦急万分之时，一人突然说到。
  “你脑子抽抽了吧，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铃铛响。”刘胖子说到。
  “不是，你们仔细听，越来越近了”那人赶紧说到。
  众人听到这，心想虽然哥几个平时相互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但也不至于在这种紧要关头闹着玩。
  于是都大气都不敢喘的侧耳聆听着，看是不是真的有铃铛声。
  结果仔细一听，妈的，还真是，铃铛声响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刘胖子大喊一句，看，那是啥。
  随着铃铛声响的靠近众人只见远处有两处硕大的红光向着他们缓缓飘来，而空气中还似乎带有一点腐臭味。
  随着红光越来越靠近，突然一人大喊，
  “不对，那是眼睛，快跑。”
  众人一听，撒腿就跑。
  刘胖子还边跑边喊，“操，这不会碰到狼了吧。”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众人感到似乎那东西并没有追过来，就赶紧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妈的，吓死我了，那到底是不是狼。”刘胖子喘着粗气说到
  “谁知道那是啥”“不知道呀”“狼眼珠子有那么大吗？还是红色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都别说话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喊咱们。”之前听到铃铛响的那人说到
  众人一听赶紧闭嘴，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只听喊叫声越来越清晰，胖子猛的一拍大腿，“听见了，在那个方向，就是喊咱们的。”
  众人不敢多停留，赶紧向胖子指的方向跑去，跑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只见前方射来好几束光亮。
  走近一看是王皓和几个同班同学，刘胖子一把抱住王皓，大嚷道
  “亲娘了，可算找到组织了，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们几个就都喂狼了。”
  王皓一听，碰见狼了，有狼？便赶紧拉着众人往宿营地的方向走。
  王皓边走边说到
  “你们几个干嘛去了，捡个柴火捡了两个多小时，同学们一合计，你们是不是迷路了，眼看天越来越黑，大家就组织了几波人，带着手电筒，分头找你们，还好是找到了。”
  “哥几个一言难尽呀，先回去再说吧。”刘胖子说到
  夜早已深，显然此地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一众人便加紧了步伐往回走去。
  回到宿营地，大家已是精疲力尽，刘胖子几人也没声张什么，谢过找他们的一众同学，草草吃了点东西，也看天色已晚便各自回帐篷休息了。
  正当刘胖子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帐篷联系突然被人拉了起来，走进来一人，推了推刘胖子一众，颤颤巍巍的说到
  “哥几个，不好了，我刚才出去撒泡尿，又听见铃铛响了。”
  山里的夜晚总是有点寒冷，同样山狼侦察连值班室的温度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所以值班的战士大都会穿上军大衣御寒。
  此时的秦奋就穿着他那破旧的军大衣万般无聊的等着值班换岗。
  对他来说一会下了岗赶紧回宿舍吃口他下午藏起来的馒头咸菜，然后美美的睡一觉，就是他此时期盼的最大幸福了。
  可老天仿佛就跟他在这一刻开玩笑似的，就在他快要换岗时，那部仿佛永远都不会响的红色电话突然的响了起来。
  秦奋一惊，值班的时候电话响，他碰到过很多次，可这部红色电话，他可是从来也没有接过。
  这时秦奋不敢怠慢，赶紧拿起电话。
  “指挥部呼叫山狼，指挥部呼叫山狼，指挥部呼叫山狼”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山狼，这里是山狼，请指示。”
  “山狼，山狼，这里是指挥部，这里是指挥部，接指挥部最高指示，命令山狼侦察连，全连进入一级战备，命令全连全副武装赶往秦岭太白山脉431地区，收到，请重复。”
  “山狼收到，山狼收到，命令重复，全连进入一级战备，全副武装赶往秦岭太白山脉431地区。”
  挂断电话秦奋丝毫不敢多做停留，立马拨通连长宿舍电话，向连长汇报了情况。
  连长下令，吹集结号集合队伍，于是整个山狼侦察连全连出动赶往了431地区。
  山路难行，可对于这些常年处于一线作战的队伍来说，还不算个什么大事。两个小时的急行军，就让山狼侦察连已经全连赶到了431地区。
  当然431地区就是秦岭太白山顶的那处宿营地，当秦奋他们赶到时431时，天已经朦朦亮了。
  他们是第一批进入431的部队，秦奋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惨的景象。
  一架军改民直-5山林巡逻直升机坠毁在这处宿营地的中心，火光冲天，照亮了四周地狱般的景象。
  只见四周残尸一片，断手断脚内脏到处都是，十几个帐篷像是被台风刮过一般四散而开。
  山狼侦察连一众战士和秦奋显然也被这种景象吓得震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听到缓过神的连长说了句
  “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一众战士不敢怠慢，赶紧四周搜索起来。
  一共18具尸体，包括直升机中被烧成黑炭的三具尸体。之所以还能辨别得出，是因为山狼侦察连的战士们在四散的残尸断臂中找到了15具已经面无全非的头颅。
  突然一名士兵喊道，“哪个方向有东西。”
  众人一惊，下意识的拿起枪对着，那名士兵所指的方向。
  众人只见到被火光照亮的远处，有一体型庞大的黑影一闪而过。
  秦奋乍眼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发誓，这绝对不是狼，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动物，虽然现在天还不是很亮，只能依稀的看清大概的轮廓。
  但秦奋发誓，这绝对不是狼。因为这东西有大象般大小，好几条尾巴，头上依稀还又一根长长的犄角。
  眼看战士们呆立原地，只听连长突然大喊一声，给我开火，众人这才回过神不敢有丝毫停留，滴滴答答的枪声响成一片。
  但那怪物似乎并没有受伤，也不太想与秦奋他们再纠缠就朝远处飞奔而去了，钻入森林中不见了踪影。
  众人不敢深追，只能留在原地戒备着，远远似乎还听到了几声铃铛的响声。
  后来的几天，指挥部也下个命令让秦奋他们连沿着那怪物离开的方向四处搜索过，但都没有结果。
  这件事在秦奋心中记了好久都不能忘，还是后来在一次跟连长喝酒喝大了后，秦奋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
  那天晚上直-5巡逻直升机，按惯例夜晚执行巡逻任务，途径431地区时，发现下面有好几处手电筒向他们照射，并且惨叫声一片。
  巡逻人员作了汇报，准备飞下去看看，谁知还没到地面就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下来。
  巡逻总部那边突然没了讯号跟消息，感觉情况不对。毕竟是一架直升机没了信号，就赶紧联系秦岭驻扎的军区指挥部，汇报说明了情况，接下来就是秦奋看到的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