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征兵

  “你上次到底给我吃的什么?我去瞧过大夫,你休想再骗我。”
  做了万全准备的竹二身上佩戴着散发迷香的香囊,手上更是握有削铁如泥的长刀。
  舒白仗着自己轻功卓绝,灵活地躲闪着,自小跟随师父调香制药的他早已对这寻常迷药免了疫。
  “那大夫很厉害?能诊出你身上的其他毒?”
  竹二闻言猛停住了下砍的长刀,这人究竟是何人,还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其他毒。
  “那大夫没能诊出吧,南洺的毒草,崤东的大夫没见过甚是正常。”
  “你究竟是何人?”
  “自是拯救你的人咯,你难道不想有一日能不受书院控制吗?”
  竹二收了刀,看着眼前的男子,自己是想要自由想疯了?一个不过刚见过两面的小白脸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七日之约,这是你的第一次解药,我给你时间想清楚,我帮你脱离书院控制,你告诉我书院的事。”仍是密封的竹筒,舒白的话音刚落,人便已消失不见。
  竹二默默拾起地上的竹筒,揣进怀里,转身离去。
  舒白口叼梅枝,悠闲地晃悠着,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毒药了,也不知这小子会不会听话地吃下它。
  瑾州城中,忙了一天的杜大夫迎来了他今日最后一名病人。
  望闻问切,把脉许久,杜大夫抬眼望了望这男子,这神情自然不似是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难道这少年脑子有问题?
  “小友近日睡眠可好?”
  “如常。”
  “饮食呢?”
  “亦如常。”竹二望着这老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大夫不必顾忌,照实说即可。”
  “小友脉象虽稍虚,但一切正常。”
  “只是略虚?”
  “是,小友要是实在不放心,老朽可为你开两剂补药调理一番。”
  “不用了。”竹二扔下些许碎银子便走出了医馆。
  刚刚还有几分发青的天已完全黑了。
  竹二一口气走出了两条街,才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糊涂了,一着急竟忘记将这竹筒里的药给这大夫查探一番了。
  天色已晚,这街市上,再无医馆可寻。
  狠了狠心的竹二终是打开了竹筒将药丸咽了下去,蝼蚁般的人,所拥有的选择向来不多,他没有胆子拿自己的命去赌。
  二月十六,天朗气清,一年一度的征兵开始了,皊州城外水桥村,一名农妇正悲恸大哭着。
  萧轩宇换了一身粗布麻衣,走近了这破败的小院。
  “大娘,何事哭得如此伤心?”
  “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还得被征兵,我老婆子一个人可怎么活啊?”那农妇满脸褶皱,发色灰白,哭声悲戚,闻者伤心。
  萧轩宇这样的出身,从不用经历征兵赋税之事,可基本的律例条款他却背过。
  按理说,这独子户是不用征兵的。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缓缓开了口“大娘,我是因战逃难的流民,我们村落小,不过几十户人家,皆在战乱中身亡了,我想从军,可官府那里查不到我的户籍。”
  萧轩宇顿了顿“大娘可愿让我顶着你儿的名号参军入伍?”
  粗布麻衣,束发简单,那农妇止了哭泣,望向了这个年轻后生。
  她哽咽了几声,最终是点下了头。
  刀剑无眼,这后生想上战场的目的为何,她已不想多问,自家儿子能就此活下来才是实打实的。
  第二日,顶着一张新面皮的萧轩宇有了一个新名字——荀三郎。他跟着同乡的众人一同踏上了去往军营的路。
  失意、沮丧、颓废……毁了面容的萧轩宇一度认为流放自己是一种惩罚。
  惩罚自己的能不配位,惩罚自己的懦弱胆怯……直到他遇上了那个疯女人,直到姜梓悦的死讯传来。
  从栎阳府出发,他不辨方向地走了许久,一路行来他虽时常饥寒交迫倒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直至遇上那一场接连数日的暴雨,干瘦的男子彻底病倒了。
  头昏昏沉沉,他躺在那破庙盖着薄薄的枯草,微眯着眼等待那迟来的死亡,最终却等来了一个疯癫的中年女人。
  那妇人头上的发髻微微垂下数缕,两鬓也已花白了大半。
  这是一个从未嫁人的老姑娘,满头的秀发还未完全梳起。
  没了意识的萧轩宇再次醒来之时,是在荒无人烟的山谷中,那里有一木屋,还有一个看似清醒的妇人。
  头已不晕了,浑身的高热也退了,就是这脸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束缚着,显得有几分紧绷绷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的他,满脸都是染血的布条,他那毁了大半的脸成了那疯婆子手下的试验品。
  而他走了狗屎运,成了那数十人中唯一活下来的幸运儿,还白捡了一张貌美的面皮。
  “沈郎。”孟怀亦端着那刚熬好的汤药,温柔地唤着萧轩宇。
  “这位……婶子。”犹豫了半天,坐立在床上的萧轩宇看着这两鬓花白的女子轻轻叫出了声。
  “沈郎,我是亦儿啊,我寻了你好久。”孟怀亦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床边,她端着陶碗,这便欲喂萧轩宇喝药。
  “我……自己喝。”他轻轻一闪,顺势接过了女子手中的陶碗。
  萧轩宇可算看清楚了,这女子的精神不正常,约莫是将自己当做了其他人。
  他快速吹了吹碗中的药,一口便这么饮了下去。
  此前自己的病应是这妇人救好的,想来这药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此处是何地?”
  “这是青松谷啊,你原来说过,最喜欢青松的,我在这山谷中种了许多,还建了这座小木屋,就是为了等你。”
  青松谷,真是陌生得紧,约莫是这妇人自取的地名。
  “那你扶我出去瞧瞧可好?”萧轩宇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过冰冷。
  孟怀亦却好似是受到了莫大奖励的孩童,她扶着萧轩宇起身,给他披斗篷,穿鞋袜,对他笑得颇为澄澈。
  走出小屋的萧轩宇环顾四周,群山茫茫,人烟罕见,不过这周围倒是如女子所言,青松遍植,浓郁葱茏。
  这毫无特点的深山,看过四周的萧轩宇更加不知晓自己是身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