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火蜥镚子

  花神谷,断虹之渊。
  此地永无天日,白天夜晚都是浓烈的雾气,空中腥烈的粉末很快就能填满鼻腔,让人只好用嘴呼吸,且要不时吐着唾沫,一片片如血殷红。
  石窟的旁边有一处深井,深达百余丈,井内无水,蛇皇草的粉末积起一尺余厚,干枯后会缓缓升腾,隐隐泛着红光,就着这点光勉强看清井下。
  一男一女,男子精瘦如柴,胡须足有一搾多长,女子蓬头垢面,全无神采可言。
  “老萧,那花枝摇还要困我们多久呢?”
  骨啸缓缓摇头,“这要看喜露何时苏醒了。”
  骨啸与水汀兰,二人已不知困在这里多久,当时四王典现世,骨啸的伏渊地障被识破,花神谷高手在要道埋伏,最终将他擒下。
  花枝摇将二人打落在花喜露石室旁边的深井,并放出狠话,花喜露一天不醒,他便一日不可出。这是一段异常艰辛的日子,井口偶尔会扔下一些水和食物,但多久丢一次就要看缘分了。
  “汀兰,是我对不住你。”
  “算了,你都说多少次了。”水汀兰靠在骨啸的肩上,不等骨啸后退,她又迎了几分,“老萧,如果少主不出事,我想我们那根红绳已经系上了,都是他着三不着两,只管嘴上说就是不动弹。”
  骨啸面庞搐动,就是出事的前夜,古老七还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去红豆轩为他二人求缘签、牵缘线,连“望月湖第一婚宴”这样的话他都说了。
  “等回去了再也不靠那小子了,我们自己去求。”
  水汀兰微微一笑,“我后来想了想,那红豆轩是没什么门槛的,少主非要这么做肯定是暗地里在望月湖筹备婚宴呢。”
  往事突然好生清晰,骨啸竟也笑了出来,“我说怎么那几天去哪都有骨头跟着,做什么他都聒噪,除非跟他一起喝酒。”
  “少主对你与他人不同,你想想你们光拜把子就拜多少次了。”
  骨啸抖着双目笑了出来,那时他与古扬一喝多了便跪在那里拜把子,后来甚至成了喝醉后必有的仪式。
  想想年轻时,多少难启齿。
  骨啸把手搭在水汀兰的肩上,一切都那般不真实,原来他们还过过那样的日子,仿佛那些年用去了一生所有的幸运,上天要用惩罚来弥补不公。
  “老萧,我们真的还能回去吗?”
  骨啸转头望着水汀兰,四目咫尺相对,“那时我也这样问老七,侠客、老时也这么问他。”
  “少主怎么说?”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说能或不能呢,他从来不说而是一直在做,能不能回去反而不再那样重要,我们之间一直没变,在哪里不是活呢。”
  “你莫骗我了,所有人里你最懂少主。当年但凡重大的事情,少主一定会让你一同前往,你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我们虽没变,但不能抹去曾经的惨变。”
  “汀兰,你不要像我们一样,有我们几人便够了。”
  “所以,兰婆只是一种冲动了?”
  “你莫错意,不是这个意思。”骨啸缓缓站起,“老七把四王典之事交给我,不管此事攸关几何,我都会做到最好,可恨此地困我,不知何时才有天日。”
  就在这时,一个凉飕飕的东西从骨啸的脚踝爬了上来,他一伸胳膊,那东西顺着一爬就落在了手心。
  这竟是一只蜥蜴。
  看上去它和骨啸已经很熟了,这蜥蜴一掌余长,通体火红之色,站在手心上,小蜥蜴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尾巴哧溜哧溜乱荡,很是愉悦的样子。骨啸梳着它的背脊,当时的场面忽又萦入脑海。
  那一天各方势力齐至花神谷,四器聚合求取四王典,四器开山之后天地奔石,直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其内安放一座棺椁,骨啸适时祭出伏渊地障,只身一人跳入其中。
  打开棺椁之后的场面让他永生难忘,那根本没有所谓的四王典,偌大的空间里居然只有一只蜥蜴。火色蜥蜴速度令人发指,舌头激射而出,像钩子一样刺进骨啸的肉里,疯狂吸着他的血。
  情形诡异地无以复加,此间别无他物,骨啸只好带着这火蜥蜴离开了。好在吸饱那一顿后,这小家伙像变了一只蜥蜴,异常温顺毫无攻击,在这深井里它偶尔会吸一些蛇皇草粉末,多数时间窝在角落一动不动。
  后来,骨啸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镚子”,言外之意就是又小又硬。
  困在此地太久,骨啸时不时便会想有关镚子的事。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蜥蜴。
  有的时候,它的身体会发光,而且忽明忽暗,就像呼吸,吸时亮、呼时暗,最诡异的是这家伙会发出声音,是那种像蟋蟀又像青蛙的声音,普通的蜥蜴可没有这些能耐。
  当时花神谷,那可是确确实实的古四族绝器聚合,堪称千古之盛举,最终得来一只蜥蜴,那么惟一的解释就是这只蜥蜴会将人引向最终的答案。
  镚子每天都会从井底爬上去,用不了半柱香便会回来,每次一回来就开始在角落场面,显然是没什么发现。
  “镚子啊镚子,你到底意味着什么啊。”
  镚子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翻过身来用背脊在骨啸掌心不断蹭着,宛若一只小精灵。
  它的身体在这时泛起红光,看上去就像一束温柔的小火苗在翻卷。
  水汀兰也被逗得一笑,这些时日里镚子是他们惟一的乐趣。
  “老萧,我看它吸了你的血早已认你为主了。”水汀兰这么说,是因为镚子从来不理她,好多次伸手对它,它却左顾右盼,试的久了它便会伺机爬到骨啸身上。
  哗啦哗啦,无数沙石簌落,长久以来深井从未有过如此动静。
  云开见月明?
  不多时,一个吊楼探了下来,镚子最先跳了上去,回头焦急看着二人,示意快些上来,端的通灵无比。
  “老萧,出去之后,我觉得所有事都没有比弄清镚子是谁更重要。”
  骨啸点点头,“是啊,对这小家伙,我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