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话 隼仪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兰娘所说的托梦,我认为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她过于思念自己的丈夫。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想得多了,一遍一遍的想,那么就会给心理造成一种模糊的印象。
  而兰娘的丈夫失踪多年,她也曾经跟随孑遗一同去寻找她的丈夫,可最后并未找到。
  她愿意相信,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否则就像她说的,明明是对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从此音信全无,人间蒸发了。只有相信他真的回不来了,她才能真的死心,放过自己。
  而冷,代表了冰冷的躯体,同样也是死亡的一种暗示。
  难受和喘不过气来,是她潜意识里赋予那个形象的感知。浑身是血,受伤,代表着遇害,她潜意识里不希望遭到丈夫的背叛,宁肯他死了,也不愿意接受他只是不想再回来了。她希望她的丈夫和她一样,在不得已分别的时候,都是感觉到难受压抑和崩溃的。死亡的方式有无数种,她却选择了在梦中以如此强烈分明的情景来表现。
  我认为她的性格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接受背叛,哪怕宁愿相信她的丈夫是死了,一方面她又不愿意去当这个恶人,把结果想到最坏。他杀,代表了无奈,浑身是血则是说明她对于死这件事的鉴定态度,他人来结束她丈夫的性命,一般来说,这是当事人都无法选择的,只能被动接受。也是为了她心里能够减少一些负疚感,才会希望她丈夫的死,是一件她束手无策的事情吧。
  “不知道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的,可是我没办法”兰娘说。
  “那你还记得,你在梦里看到的,你丈夫的血是从他身上哪一处流出来的呢?”毓儿问,“也许那些血并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
  “不,是他的,一定是他的。没有别人了是,是脑袋”
  兰娘说着,伸手托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做示范,她想告诉我们,她在梦里看到的,她丈夫伤在了后脑。
  后脑我想到的,是里翀头上的伤口。
  “你们相信我,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她接二连三在强调,很担心我们把她的话忽略掉。“民妇的丈夫一定是被人害了,埋在了哪一处,否则他怎么会说自己难受,怎么会说他自己喘不过气来呢。一定是这样的,求求你们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民妇都要找到他。都要找到他”
  很可怜,很委屈。
  但是梦境我对于她所提供的“线索”,保留意见。
  “你还记得,你丈夫失踪以前的事情吗?我听说他是和同乡的人一起外出,结果从此失踪了。那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个同乡的人,也失踪了吗?”
  红玉还是有些心软了,见兰娘是真的伤心难过,问话的语气也都软下来了。
  “没有。”兰娘听到这儿,立刻反应过来,“隼仪还好好的呢。”
  “隼仪?”
  我对于她又提出的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红玉留意到我的反应,又向她问道。“隼仪是什么人?他也住在这村子里吗?”
  “不,隼仪是邻村的,这要是说起来,和民妇的丈夫倒还有些亲缘。”
  据兰娘所说,隼仪,是她丈夫初五的外祖过继来的一个儿子。初五和孑遗兄弟俩的外祖,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十二岁那年成婚前就夭折了。另一个,就是他们兄弟俩的生母,隼仪是他们外祖亲戚的孩子,家里穷养不起,他们的外祖就把隼仪收养过来,过继在了自己名下。
  “我还以为,你丈夫除了孑遗这个弟弟之外,没有其他亲戚了呢。”
  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说是他们兄弟,没有亲戚了。可谁知道,消息又不准确了,出现了偏差,差点漏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
  如此说来,这个叫隼仪的人,应该是初五和孑遗兄弟俩的舅舅才是,就算不是亲的,也是他们外祖过继来的。可是隼仪却又是那个带初五出去的同乡,他和初五的失踪,难道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至少我不这样以为。
  “是有这么点亲戚关系,不过民妇的丈夫说过,民妇的婆母还在世的时候,就生了很重的病。民妇的公爹借遍了亲戚,想给婆母治病,借到了婆母的娘家。那隼仪早已娶妻,霸占了婆母亲爹的家产,竟然与婆母公爹翻了脸,一点钱也不肯借给我们。婆母死后,公爹便和婆母娘家从此断绝了往来,那隼仪民妇过门的时候也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个人。公爹过世,隼仪也没有来过,直到公爹过世以后”
  有一天,隼仪突然找到了初五,说是要出去做事,挣些钱回来。还问初五要不要一起去,初五对隼仪没什么好感,自然是有防备的。可听说隼仪有这个关系,能够托人在外面找到事情做,初五也就动心了。他娘病死,留下了不少的债,他爹死后,也花了不少的钱,自己娶了妻子,以后还有生活,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弟弟初五回来后,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就和孑遗、兰娘商量。
  孑遗反对他和隼仪一起出去做事。
  可兰娘没有说什么,不管她丈夫是决定出去也好,留下也好,她都愿意支持。
  初五经过再三考虑,就答应了隼仪,他以为隼仪也是年纪大了,懂事了,知道亲戚的重要性了。所以才会愿意帮他们。
  他请隼仪托人在城里帮他找个事情做,想多挣些钱,早点把欠的债都还清楚
  兰娘说到这儿,直抹眼泪。“若是民妇拦着他,也就不会这样了。本以为他是出去挣些钱就回来,结果钱没挣来,人也没了”
  “他和隼仪是一起走的吗?”毓儿问。
  “是啊,我和孑遗送他到村口,不放心还多嘱咐了两句。隼仪就在那儿等他,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所以还多看了两眼呢。”兰娘记得很清楚,她亲眼见到了隼仪。
  “那后来,隼仪一个回来的?”毓儿又问。
  “是啊,一个人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