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调查小组
张作仪从自己一个手掌高的文件里抽出第三份,粗粗看了一遍,皱眉道,“这个事是谁安排下来的!”
小陈道,“是副省长万国林。据说那开发商老总跟万副省长有些关系。”
张作仪不置可否,道,“这个事情你了解过了吗?”
小陈道,“说是房地产商朱正楠在荣城搞了个地,要建个楼,就是报告里的这个楼。当时交给了当地一个包工头,姓祈,本来一切都顺利,但是五天前,整个楼大白天里莫名其妙的塌了。说是死了一个守材料的。而后市里派下调查组,只两天就查出结果,说是包工头祈某和开发商朱某偷工减料,当时就按条款给二人办了罪。但这朱某还是有些关系的,找到了万副省长,说是百分百保证自己的楼没问题,自己没有偷工减料,说市调查组完全是摸不到头绪把自己推出去背锅。”
张作仪道,“那市里的那份调查报告能弄到吗?”
小陈道,“已经放在第四份文件里了。”
张作仪也没说什么,把第四份文件也看了一下,笑道,“这个老王(市长),从来就是怕担事,想胡乱掩过去,谁知道这姓朱的还有些背景,搞的现在事情更大了。”
小陈接嘴道,“王市长快要退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啊!”张作仪点点头,又道,“那死者家属安抚过了吗?准备赔多少钱?”
小陈道,“赔的倒是不少,但是那家属就是不肯签字,说是他儿子没死。”
张作仪微微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小陈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自然是难以接受。虽说那家儿子现在还没有挖出来,但这都过了七八天了,大罗神仙也是救不了了。”
张作仪大怒,“塌楼的事可以先不管,这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可能耽误!”
小陈小心解释道,“这倒不是王市长安排不力,而是那人据说是被埋在最底下的车库里,要想救人,那只能一层一层挖开才行。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张作仪有些奇怪,这陈秘书性格稳妥,心思细致,很少会有这样“不知该不该讲”的时候,便奇道,“是有什么事吗?”
小陈点点头,道,“其实在省里安排主任作调查组组长时候,那王市长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给我诉苦,其实也就是想让我跟主任诉诉苦。说是那楼塌的邪乎,一点头绪也找不出来,所以才找了祈某和朱某交差。只是没想到这朱某人关系这么硬,直通了省里,这才有了这次麻烦。”
张作仪冷笑,“邪乎?怎么个邪乎法?”
小陈道,“那楼原本打算建十二层,到塌楼时才建到第五层,按用料材料分析报告看,他们虽不说用了十分的料,但六七分总是有的。按这样的情况,大楼不遇地震洪水什么的基本不会出问题。但是呢,一个礼拜前这楼就是塌了,塌的那真叫彻底,就像是专门爆破拆除了一样,旁边有楼有街还有商铺,愣是没有丝毫影响。而当时呢,守材料的有两个人,有一个逃了出来,据他描述,曾在一楼仓库里看到了一条龙盘在天花板上,然后楼就塌了。”
张作仪算是对事件有了初步了解,问了问行程时间,得知明天一早就要出去前往荣城,便让小陈去准备安排一下,自己趁着半日时间处理了几件手头要紧的事。
次日,调查组的人都来齐了,大部分都是组织内部的,相互认识,只有省公安厅特意派出了三个武警随行。张作仪主任倒是觉得这文不文武不武的,特是别扭,但是其它随行人员则是相当赞同,毕竟有这几个阳刚武警,不作保镖,辟辟邪也是好的。
作了简短的任务指派,一行加司机共十一人,四辆车,轻装简行的驶向了荣城。一路上,张作仪主委很认真负责的翻看小陈给自己准备的资料,再看市里的调查报告,甚至连那个叫幸存者的荒谬口供也看了。最后闭目想了一想省里班子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没有开始动手,就已经定好了这次调查的强度和深度。
九点十分,刚进荣城,就接到了荣城市委秘书电话,安排众人先到该市靠近出事地点的《金悦大酒店》,到了酒店,发现市委书记保健,市长王荣发,带着几个大小官员已经在等着了,一番流程性的握手寒暄之后,张作仪主任直接进入主题,要求到现场去看一看。
按平常流程,上级下来后,得先去吃个饭,在饭桌上把核心思想上下通一通,提点一下调查的深度和广度,然后在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心里有数,这才好开展工作。但这张作仪虽然位置不是很高,但背景实是强大,有敢于碰钉子的勇气,也有耍弄清高的资本。
九点三十分,众人赶到现场,只见四处都拉着警界线,里面施工队正在移除废墟。稍一打听,才知道那被埋之人今天还没有挖掘出来。于是张作仪自是让各部下去操办,有收集材料样品的,有向有关工作人员打听进程的,有向死者亲属作亲切慰问的,还有向那唯一幸存者作询问笔录的……
张主任就作了此次调查的第一个指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先把人给挖出来。
而后,张主任特意去见一下死者家属,一个精神几近崩溃的老父亲,在工地外守了已经八天七夜,并始终坚信儿子能从地底下爬出来。而其母亲则在当日就吓昏了过去,至今还强制留在医院,听说也是哭死去过好几次。
张作仪今年五十有一,大儿子已经在县组织部,二女儿嫁了个大学教授,小女儿还在读大学,也算是深知儿女是父母心中的永远的痛,当下握着死者父亲好声劝慰,“老人家,先回家,这边有了结果,我立即派人告诉你!”
死者父亲道,“领导不晓得,我那儿子命硬,不会这么死的。他现在指不定在下面叫我去救他呢……”说着说着眼泪就糊了眼。
张作仪道,“如果您儿子命硬,自然没事的,现在在这等岂不把自己身体熬坏了。依我看,你老先回去。明天再来。”
死者父亲道,“领导你不晓得的,我对不起我这儿子啊,小九从小聪明,读书那是一个好,只是我这做爹的没本事,没钱供两个娃儿上学,他便故意学坏,让学校给开除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清楚着啊,那天他数学老师把他的成绩单拿给我看,三十九分,说是你儿子不是不会做,是故意做错,什么哎逼吸滴故意往后退了一个。结果一算,领导你猜多少分,全对啊。那老师是好人,不想荒废了小九,让我好好问问原因。可是我对不起我儿子啊,明明知道,也装作不知道,整天骂他惹事不读书,骂得我都心疼啊……”
听着死者父亲的絮絮叨叨,张作仪心里也是一阵心酸,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样夭折了!看报告,今年还未满十九岁啊!
正此时,突然听到远处工地上突然一阵喧哗,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个工地头目模样的黑汉子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出来了,挖出来!还活着!”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欢喜,个个称之为奇迹。
张作仪连忙道,“救护车可准备好了!”
一个市卫生局的首领连忙道,“早准备好了。”答完话暗叫庆幸,如果不是这次有领导下来调查,自己绝不会摆一辆救护车放这里等一个已经埋进地底超过七天七夜的死人。
那父亲一听此言,也顾不得领导了,连滚带爬的去看儿子。张作仪对一个武警道,“去扶一下!”那武警连忙上去,嫌扶着麻烦,直接打横把瘦小老汉一抱,深一脚浅一脚的便往救护车赶去。老汉连忙指着围了一堆的人群,道,“错了错了,那里那里!”武警道,“您老稍安勿燥,你儿子马上就要送过来了。”
果然上了救护车没多久,就见两个白大卦抬了一个单架过来,一见车上竟有人,旁边拎着点滴的医生怒道,“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下来!”
武警连忙解释,“这是伤者父亲!”
那医生这才道,“那你下来!”
武警赶紧下来。医生连忙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呜呀呜呀的去了。
既然没死人,事情就好办了。收集了一些样品和口供,在市领导的招待下吃了一个中饭,然后下午的时候,张作仪就结束了调查,返回了省里。并指示这次事件按地质自然灾害事件处理,立即释放祈姓包工头,撤消对朱姓地产商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