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灵手巧夺天工
“嗯。爹，我记得您曾经说过，还有鸟兽的羽毛，也是云锦织造中会用到的特殊材料。比如孔雀羽毛，色彩斑斓。在光线照射下，用孔雀羽织出的云锦，会折射出变化多端的色彩，显得异常华丽。”
“怡衣，你说得没错！”
“大嫂，你看这些云锦的图案。常用的图案格式有'团花'、'散花'、'满花'、'缠枝'、'串枝'、'折枝'、'锦群'几种。无不是富丽典雅，绚烂缤纷。”
“正是！对了，怡衣，我看我们慕府丝织品的纹样，写实生动。色调，清淡柔和。织制在轻薄如云的纱罗织物上，使丝绸布匹呈现出一派鸟语花香的怡人气息。”
杜若赞叹不已，“怡衣，这些纹样、色调，是你设计的吗？”
“嗯。”怡衣听到杜若的赞美之词，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达官贵人们最喜欢花鸟画了。所以，我就将自然生动的折枝花、以及大量花鸟纹，参照花鸟画，也织进丝绸布匹里。”
闻言，杜若的脸上，忍不住显出钦佩之色。
“其色彩淡雅柔和，纹样更趋写实。真的很美呢。”
“呵呵我觉得啊，每个朝代喜欢的纹样，应该都不一样吧。我们这段时期，牡丹、芙蓉、山茶、月季、海棠、竹、梅花、萱草等植物是这一时期纹样的主流。其形式一般用大朵的牡丹、芙蓉为主体，配以梅花、海棠这类较小的花蕾。并且，在叶中填以各类碎花，形成花叶相套的奇特效果。”
杜若想了想。
“嗯。确实如此。”
“在我看来，花之于牡丹、芍药，禽之于鸾凤、孔翠，必使之富贵。而松竹梅菊，鸥鹭雁骛，必见之幽闲。至于鹤之轩昂，鹰隼之搏击，杨柳梧桐之扶疏风流，乔松古柏之岁寒磊落，展张于图绘，有以兴起人之意者，率能夺造化而移精神逞想，若登临揽物之有得也。”
怡衣顿了顿，继续说道，“花卉植物自身的组合，最有名的是岁寒三友，即松竹梅，这也是文人最喜欢的题材。花卉与鸟类的组合，如百花孔雀，云雁，瑞草云鹤等纹样，也经常可以在丝绸上看到。这些题材，都表达了人们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托物言意。”
“嗯。”杜若频频点头，“没错，有道理。”
“还有丝绸纹样的配色，也深受时代审美思想的影响，与写实化的纹样形式，一定要相协调。”怡衣指着已织好的丝织布匹，“嫂子，你看，这些绫、罗，总体色彩倾向于清淡柔和、典雅庄重。唐代常用的朱红、鲜蓝、桔黄等鲜艳色彩，在而今的大宋朝已不再流行，代之以茶色、褐色、棕色、藕色等间色或复色为基调，配上白色，极为淡雅。”
“正是。唐代的衣物装饰，都走鲜艳华丽的风格。如今，我看街上女子的装扮，确实偏向清淡典雅。”杜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抬眸，很是好奇地问道，“对了，怡衣，我很想知道，布匹上那这些美丽对称的图案，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是这样的。在传统设计方法中，有一种叫做'四方连续、八面接章'的图案构成方法。我当初在设计单位纹样时，仅先设计半个，将其复制后倒转过来对接拼合，即为一个完整的单位纹样。”
怡衣笑着继续说道，“也就是在循环连续时，可以做到——上下、下上相续可以接章。左右、右左相联可以接章。上下颠倒，上与上可以接章，下与下也可以接章。左右颠倒，两边相联皆能接章。呵呵”
“原来如此啊。”杜若恍然大悟，并且感到由衷地佩服。好聪明的怡衣！
怡衣这番独到的见解，慕君衣在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妹妹在设计纹样、色调上，如此独到，又如此用心用情地经营自家的丝织布匹，怪不得能把慕府的织布坊发展壮大，另其扬名天下！
他的心中，除了欣慰，还有感激。
慕君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父亲：“爹，我们慕府织布坊，一年大概有多少产量？”
慕维成想了想，拿出账本，算了一下，悠悠说道：“每年大概用丝十一万三千两，染料二十一万一千斤，生产锦一千五百匹。一岁约织绫一千一百匹，用丝三万五千余两，近年止蒙户部支到生丝一万三千两或二万两，止可织绫八百余匹。”
然后，他合上账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告诉儿子：“你妹妹怡衣在的时候，生产量和销量，更甚从前。不过，自从怡衣走后，都有所下降啊。”
“爹，我”怡衣内疚地低下了头。
慕维成拍拍女儿的肩膀，温和地说道：“怡衣，你不必自责。爹从来都不怪你。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儿女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做。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的能力。”
“爹”闻言，慕君衣和慕怡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你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慕维成感慨道，“当初，君衣要参军远行，我和你娘也是万般不舍。但父母纵使万般不舍，最终还是要放手。因为我和你娘都知道，不放手的父母，养不出有出息的孩子。君衣，怡衣，爹只希望你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希望你们幸福快乐。爹就很满足了。”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爹，你真坏。说这些伤感的话，做什么？”怡衣的头，靠在父亲慕维成的肩膀上，佯装生气地说道，“现在我们一家团聚，共享天伦，和美快乐。我们一家要永远这样在一起！”
“是，是！”慕维成感慨，“爹不说了。来！我们一起去那边的院子再看看。”
此时此刻，慕君衣慕怡衣兄妹俩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只愿此生，都能在父母跟前，尽心侍奉。
（注：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一句出自孔子《论语》中的《里仁》。意思是，父母年迈在世，尽量不长期在外地。不得已，必须告诉父母去哪里，为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并安排好父母的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