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风驱急雨出高城
大辽皇宫内。
“爱卿,你来得正好。”辽兴宗满脸愠怒,愤愤不平,“那宋朝使者江起云竟然好大的胆子!”
“发生何事了?”
“江起云竟买通了给他送饭的一个汉人奴隶,指使那人,替他传送消息。哼!汉人,终究是汉人,果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辽兴宗意味深长地看了耶律桦一眼,怒不可遏地说道,“朕已将那送饭的奴隶,当场杀死了。至于宋使江起云,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一边说,一边扔过来一张纸条。
耶律桦打开一看,只见上书“臣江起云以死拒之,辽国已无嚣张气焰。'纳、献'二字,请圣上切勿答应。”
“这江起云倒是忠君爱国。”语罢,耶律桦跪下,向辽兴宗行礼,求情道,
“皇上,他乃宋朝使者,向宋朝传送消息,也属正常。臣已答应,半月内领兵,出征西夏。皇上也承诺'一月之内会让江起云平安回国'。君无戏言!故而,恳请皇上手下留情。”
“但江起云如此不安分。朕要将他”辽兴宗紧握拳头,往木桌上重重一捶。
“臣臣不用半月。近日,便领兵出发。必竭尽所能,重创西夏!”耶律桦打断了耶律宗真的话,再次下跪。
闻言,耶律宗真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呵呵。
耶律桦,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好!好啊!爱卿。朕已经备好了粮草兵马。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朕命令你,明日便起程。”
辽兴宗目光灼灼地盯着耶律桦,“由我大辽威震四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亲自率兵,定能给西夏李元昊一个重创。”
明日?
这么快?
耶律桦震惊不已。
与此同时,他又转念想到了慕怡衣对江起云的关心和在乎。自己若早一天出征,江起云便可早一天平安回国。
也罢!
也罢。
“临行前,请皇上准许臣见江起云一面。”耶律桦行礼恳求。
“准!”
辽兴宗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成竹在胸。
呵。
耶律桦,你这个孙行者,注定逃不出我耶律宗真的五指山。
待耶律桦退下离开后,辽兴宗的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你说,那张纸条,朕该如何处置啊?”辽兴宗颇有兴致地问随侍的内官。
“这个小的不知。”
“哈哈难道朕当作视而不见?一丢了事?”
“想必皇上早已谋划,自有决断。小的,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哼!你倒会说话。”耶律宗真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若朕派人把这张纸条,送至宋仁宗赵祯的手中。你说会如何呀?”
“皇上皇上真的要问小的吗?”
“进宫之前,你也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之人。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遵命!依小的愚见,皇上此举,将会比江起云指使的亲信,送过去,效果更好。”
“哦?”耶律宗真浓眉一挑,“你这观点,倒是颇为新颖。此话怎讲?说来与朕听听。”
“是!宋仁宗懦弱,所以最终的结果,定是如皇上您所愿。”内侍官毕恭毕敬地回禀,“因为,由皇上您的信使来送这个纸条,说明江起云的企图,已然暴露,尽在您的掌握之中了。宋仁宗更加不敢我行我素了。”
“哈哈在理!就这么办!”
“遵命!”
耶律桦再见到江起云时,但见他仍是一袭白衫,水翦星眸,衣袂飘飘。全身散发着清贵之气。
他正负手而立,站在朝南的轩窗前,眺望远方,若有所思,一身的正义凛然。
南方,是大宋的方向。
听到声响,江起云略一回头。
眼神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被关押软禁的恐惧颓然的样子。
外面的阳光,正透过轩窗的缝隙,撒在他身上,星星点点,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恍惚间,耶律桦有种错觉。
这样的情景,仿佛似曾相识。
十岁那年,自己在父亲的军营大牢里,也看到过这样一个人。深陷囹圄,却也是同样的一身清贵,同样的正义凛然,同样的大气从容。
只是记忆中,那人的一袭白衫,已破烂不堪,满是污血。但即使已被严刑拷打得遍体鳞伤,折磨得奄奄一息,那人的眼中,仍是不卑不亢,亦是毫无畏惧之色。
那人也是个汉人,被父亲抓来的,应该是名汉人将军。似乎叫
“我知不是你所为。”江起云的陡然开口,打断了耶律桦的万千思绪。
他的眼神,笃定地看着耶律桦,口气云淡风轻。
“哦?”耶律桦心中倒是有些意外,剑眉往上一挑,“江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呵”江起云轻笑出声,说道:“若是你派属下所为,那天的小树林一别,你早就动手了,那时就我一人,要抓我,岂不更轻松些?何必要等到我离开的几天以后,才埋击半道?在扣押我时,更不会迫不及待地自报家门了!呵。你们皇帝这么做,反而弄巧成拙,分明就是嫁祸于你。”
江起云拂了拂衣袖上微细的小灰尘,它们正在金色的阳光下跳跃翩跹着。
他继续说道:“那个自报家门,自称是你手下,叫'述罗烈'的。我分明记得在燕山白桦林时,他问'这是慕维成的商旅吗',汉语说得生硬而拗口。而这次的述罗烈,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呵呵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如此顺畅的口语,岂是几天或几个月的时间,便能学成的?演技,如此拙劣!你们皇帝派的冒充之人,可不怎么样啊。唯一相似之处,也就是体型外貌罢了。哦,对了,还有他们所用的暗器,应该是辽国大内特制,独一无二的吧。你耶律桦,可没有这种暗器的使用授权。”
“哈哈”江起云的观察,果然是细致入微。推理,严丝合缝。倒有点超乎耶律桦的意料了。
耶律桦眼中的钦佩之色,一闪而过。颇有些“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愫。
若不是辽宋有别,各为其主,若不是共爱一人,视为“情敌”,在这乱世之中,成为朋友。也未尝不可。
“可江大人的武艺,倒是不怎么样啊!哈哈不过,”耶律桦顿了顿,双臂环在胸前,继续说道,“江大人不日便可安全回大宋了。”
江起云心中了然。
耶律桦与耶律宗真之间,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否则,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耶律宗真,又怎么肯轻易放他回国。
“我不会欠你人情的!耶律桦。”江起云神色漠然,心有不甘,冷冷地回应,“若有一天,你我战场上相见,我江起云,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呵。
耶律桦笑了笑。
你江起云,不是我对手!我也不会给你“战场相见”的机会。因为我答应过慕怡衣,此生不会再与宋兵厮杀。
我与大辽皇帝之间的交易,也不是为了你。只是我耶律桦,实在见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你的安危,寝食难安罢了。
耶律桦没有说话。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辽宫。
之后,耶律桦快马加鞭,去了军营点兵。
等尽快赶回到王府,已是夜半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