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霸王帝业
陈平问道。
项羽摇头。
范增则饶有兴致地望着陈平。
陈平说道：“秦之所以兴在于秦之国富民强，更在于黔首黎民渴望太平，渴望能结束战火的大一统。秦之亡在于严刑重赋，也在于六国贵族企图复国。
“所以，将军要想成就帝业，就应该以秦之兴亡为殷鉴。
“如今六国复立，诸侯蜂起，黎民正如十几年前那样，渴望天下太平，渴望大一统。这正是将军得天下、成帝业最有力的凭借。”
“所以，”陈平正容道，“陈平不才，愿献上一计，以助将军。”
“什么计？”
项羽迫不及待地问。
“且慢，”范增突然说道，“我这里有块木牍，上面也写了一个计策。”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块木板。
要不是范增拿了起来，项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案几上居然还有块木板。
范增把木牍拿起来扬了扬，却有意把写了字的一面背对项羽和陈平，然后便把木牍轻轻放下说道：“你且说说，看看和我的计策相比如何。”
陈平闻言，向范增施礼表示领命，然后继续他的表演。
“陈平之计，不过是要将军花二十年时间，把武王伐纣以来的历史重演一遍。”
陈平解释道：“如今天下形势，正如周初，诸侯林立。将军想要一统江山，敌人却散布于九州八极。所以，将军应当先效法周公分封诸侯，让诸侯承认将军天下共主的地位。”
项羽点点头表示明白：“吞并不了他们，就先承认他们。”
“对，”陈平接过话来，“就像周初，周公知道周王室暂时没能力一统江山，所以承认了吴楚等国，美其名曰分封。
“然之后，”陈平接着说道，“就到了春秋之时，就应该争霸了。”
他停了下来，望向项羽。
项羽知道陈平是想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明白，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一开始要把那些不在我手里的地盘分封了，承认他们可以建国，美其名曰分封——比如田荣。
“然后田荣等人自然不愿意臣服于我，必定要和我争夺附近的小国，”他猜测，“像这样的人肯定不止田荣一个，或许东有田荣、北有赵歇、西有章邯，甚至南方还有个楚怀王。我自然没有能力同时四面作战，所以只能和他们争霸，争附近的小国。”
“可是，”项羽突然想到，“要是他们都把附近的小国灭了，那我不还是同时四面作战吗？”
“所以要广封诸侯，”陈平解释道，“把他们的势力拆分开，让拆分出来的势力互相牵制。”
陈平举例说道：“比如关中，按照怀王之约，应该封给刘邦，可是，将军早前也答应把关中封给章邯，这样，关中之地就可以一分为二，甚至分成更多份，他们就会彼此牵制。如果章邯想再出关，就得先把刘邦吞并了，而他要是吞并了刘邦，兵力肯定会有所损耗。”
“到时候，”陈平笑道，“我们以休养生息过的雄师，以逸待劳严阵以待他那残破不堪的劳兵，必然百战百胜。”
“所以说，”项羽问道，“所谓的争霸阶段就是我们支持小国和大国作战，从而损耗大国的兵力？是吧？”
陈平点头说道：“不错，即使小国被吞并，大国也必然大伤元气，而我们却未损一兵一卒。”
“那我们就到了下一个阶段了？”
项羽兴奋莫名，连忙问道。
“接下来就像到了六国之时，小国被吞并了，只剩下大国相互兼并。”陈平解释道，“秦之所以能灭六国，是因为曾经称霸一方的魏国、楚国、齐国、赵国接连被战争损耗。
“到了将军所分封的诸侯只剩下几个被战争耗尽元气的曾经的大国时，就到了最后一步，将军就可以效法秦始皇帝，发兵将之一一吞并，从而一统天下了。”
“这要多长时间？”项羽兴奋地迫切问道。
“短则三五载，长则二十年。”陈平似乎相当有信心。
“秦之所以兴是因为黎民渴望太平，渴望大一统，而我项氏之所以一统华夏，也是因为民心所归的大一统。”
项羽激动地说道。
“而且，”陈平补充道，“秦之所以亡是因为严刑重赋，是因为六国贵族要复国。等到将军一统天下之时，那六国贵族在数十年间历经秦始皇帝灭六国、章邯灭复立的列国、将军灭将军所立列国，这三次灭国，必然能把那些要复国的贵族消耗殆尽。也让黎民生出反对再有战争的心。那些贵族就算还想复国，却也无兵无力了。
“这么一来，将军的江山就不会像如今这样诸侯蜂起蚁聚了。
“黔首黎民渴望的大一统就会到来，太平盛世就会到来。”
陈平说着，自己也激动起来了。
到那时候，自己所学的黄老治国之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到那时候，国家所征收的苛捐杂税就会大量减少。
到那时候，像自己这样出身贫寒的士子也就可以安心求学，而不用因为不下田劳作而被责骂了。
于项羽而言，或许得到天下就是最后一步，可于陈平而言，得天下只是前半段，还有后半段治天下呢。
“太平盛世……”
项羽也咀嚼着陈平这句话。
身为穿越者，尽管他历史不好，却也知道，在刘邦项羽楚汉相争之后的两千年里，太平盛世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
直到站起来那一天，太平盛世才真正到来了。
“陈平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范增脸带喜色，轻轻说道，那话语却惊醒了两个年轻人的美梦，“陈平所说的，和老夫为将军准备的计策一模一样。”
“哦？”项羽倒是好奇了，“陈先生这么长的一番话，只怕亚父的木牍写不下吧？”
“将军不需怀疑，看看便知，”范增笑了。
陈平知趣地站了起来，走到范增案几前，恭恭敬敬地把木牍拿到项羽面前，恭恭敬敬地递给项羽。
项羽连忙挺直身子，双手接过，并迫不及待地把木牍翻过来，和陈平一同看看范增到底写了什么。
那木牍上面却只有四个字——
霸王帝业！
【作者题外话】：《史记·陈丞相世家》：（陈平）少时家贫，好读书，有田三十亩，独与兄伯居。伯常耕田，纵平使游学。平为人长美色。人或谓陈平曰：“贫何食而肥若是？”其嫂嫉平之不视家生产，曰：“亦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无有。”
《史记·陈丞相世家》：陈丞相平少时，本好黄帝、老子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