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半天的秘密
项羽一连问出心中的诸多疑问。
范亚父所说的也太难让人理解了吧。
刘邦不敢和诸侯将领作对，不敢闭关拒守。
刘邦也不愿开关迎接诸侯，做出最不利于自己的事，所以又不愿大开关门。
所以他小孩子闹脾气般象征式地守了半天？
“我还是想不出来，刘邦守这半天有什么用？”项羽只好虚心请教范增。
“将军试着从刘邦的位置想想，”范增屈起右手食指在案几上那虚无的地形图上点了点，“这函谷关刘邦不守又舍不得交出来，守又守不住。那怎么办？那就简单了，不守舍不得，那就守、守不住，那就不守。合起来那就是刘邦最后的选择，也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先守着，守不住就撤。”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项羽无语，他分不清楚范增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是项羽记忆中的范亚父似乎并不是个幽默的老人家。
“这样做他能有什么好处？”项羽决定还是先一本正经地问。
“刚才不是说了吗？”范增一脸茫然，似乎才发现项羽原来这么笨。
被你绕蒙的是我才对吧，项羽想着，嘴里却只能认认真真地追问：“项羽实在不明白。还望亚父赐教。”
“守住了，刘邦就不用把关中之地拱手让人，到了守不住撤兵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和诸侯联军硬碰而损耗兵力。这样既能避免拒守的危险，又不至于一开始就把关中之地送人。”
“可是这样做有用吗？”项羽还是不明白，“大军攻关之后不是照样得把关中交出来吗？亚父方才也说了，大军压境，刘邦势必抵挡不了的。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关中交出来呢。”
“还是不明白？”范增诡秘地望着项羽。
项羽摇了摇头。
“你方才就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了，”范增笑了，像一个睿智长者看着无知小儿那样笑了。
我说什么了？项羽迷惑。
他不敢问了，只好又摇了摇头。
“刘邦虽然守关，但是大军攻关之后，刘邦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据关力抗，那必然会被关中其他将领所出卖。要么是放弃守关，让大军得以攻破函谷关。说到底，刘邦留不住关中。对吗？”
项羽愕然点头。
“这就是刘邦的努力争取的利益。”
范增竖起右手食指，项羽紧盯着看，仿佛那指尖上就是刘邦争取的利益，就是刘邦做出这个选择的神秘原因。
可惜他看不到。
他只能继续摇头。
“刘邦守关，大军攻关之后他失去函谷关，那如果大军不攻关呢？”范增失望地放下自己的手。
不攻关？怎么会？
项羽正要反驳，关中可以不要，刘邦必须死。
幸好他突然醒悟：“原来如此。刘邦是在赌，他在赌诸侯联军不攻关。那样他就能留着关中了。”
范增估摸着项羽已经明白这一切了，也就不再故作神秘：
“不错。得到关中之地的刘邦收到情报，知道诸侯的大军就要到来。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打开关门把关中之地交出来，要么据关固守。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兵力赢不了，根本守不住函谷关。所以他想到了第三个选择。”
“那就是赌。赌诸侯不攻关。所以他不能大开关门，也不能固守。只能关上关门等着。诸侯联军要是不攻关，他就赢了，得到了关中之地。要是诸侯联军攻关，那他就输了，但是也只是把关中之地交出来，并不比一开始就大开关门让出关中之地的情况糟。更不会比据关固守而被诸侯大军覆灭的情况糟。”
“而诸侯联军不攻关的原因就是我刚才最担心的，”项羽两眼放光，扭头望着营帐帘门处，“刘邦在赌联军中出现内乱。我要处理内乱，无暇顾及他。”
范增点点头，同时惊讶于项羽既看出联军有内乱的隐忧而又能沉得住气。
他笑了，孺子可教。
“刘邦果然厉害，”项羽兴奋地说道，“明明是进退两难的死地，他竟然能找到活路。”
说着他一把握起范增的手，“亚父更是厉害，不仅想到这条活路，还能看穿刘邦，知道他选了这条活路。”
他本想对范增大夸特夸的，却感觉到喉咙一阵发干，说不出话来。
他亢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如果刘邦真的这么厉害，项羽最后会输给他倒也不枉了。
项羽不明所以地来到了这个时空，全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他早就决定选择留下，在这个时空好好活着，不让自己这辈子白过。
可是他偏偏知道项羽最后会被刘邦打败，所以一开始他脑子里都是在想要把刘邦除掉。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刘邦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自己就竭尽心智和他斗上一斗，赢了自然是好，即便输了也不算白活一生。
项羽还在激昂地想着，却见范增摇了摇头：“如果我不能想到刘邦的谋士所想到的计谋，那我就不算是个合格的谋士了。何况，刘邦会不会这样做，我也是蒙的。只不过我幸运地蒙对了，才让将军觉得我比刘邦的谋士技高一筹。”
“蒙的？”
“算上这第三个选择，刘邦就只有三条路可走，”范增抽回自己的手，在案几上画了三条虚无的线。
“既然英布派人回来请命，说函谷关守将闭关拒诸侯，那刘邦自然就不是选了打开关门迎接诸侯这一条路了。”
说着，他用手把那条虚无的线抹去。
“既然刘邦没有选择保存实力的这一条路，我也就赌他不会选能把他的兵力消耗殆尽的这一条。”
说着，又把另一条线抹掉。
“何况，剩下的两条路里，无论刘邦选了哪一条，我们能做的、该做的都是攻关。所以我就让将军吩咐当阳君攻关了。接下来就是轮到我赌了。赌我肚子饿之前能不能听到攻破函谷关的消息。”
范增揉了揉肚子，项羽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范亚父还真的是个幽默的老人家呢。
“要是我赌输了，我们就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把函谷关攻破，除去刘邦。要是我赌赢了，那就留着刘邦，让他自以为得计。我还要把他作为接下来计划中的一个重要棋子呢。”
那我宁可你赌输了，项羽不无失望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