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这样到害苦了艾方,开始在看守所的时候她三天五日买东西去看他,看他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事情,有的看守们也不会每次都给你个好脸看,特别是像她们这些有姿色的小媳妇们,老爷们犯事了,她们也跟接成了不被人尊重的对象,要不你悄悄给看守买点什么,要不就得让他碰你,等占够你的便宜了才肯给你个方便。
单给栗堂人买些吃的喝的到不用化多少钱,可是时间长了,还得托人办事,自己私下积蓄的一点钱也都给花光了,连坐车找人的路费也成了问题。女人离开男人可真难活,特别是遇到这大事上。
艾方自跟栗堂人过了门,就一直是各自过,她承包的二块责任田,从春种到秋收,自己从来没有下地沾过边。堂人好歹是个干部,大忙季节帮忙的人很多,她也就不用下地,就像是一位太太,过着洗手崩指甲的日子。
栗堂人不在了,那些帮忙的就自然少了,甚至就连个打招呼的也没有,人在人情在呀。可是这地里的活总不能搁着,见人家都下了地她就也学着,春天干燥的空气连嗓子眼都会堵塞,汗渍油腻的脸换三遍水也洗不起来;夏天炎热的日头就要将她化在地里,庄稼人的这种罪搁到她这个从没有跟地笼打过交道的高中生身上还真是个事,每日让她心烦。
勉强熬到了秋天,她老早就发起愁来,莫管这庄稼长得好坏,总的收了搬进家来吧,亲戚朋友都是累的收自己的,叫人家谁来帮忙呢。
艾方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下地收割,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连怎样使唤都不会,从日头出来到日头偏西,整整一天一镰一镰地连二分地的玉米杆都没有割倒。站着的好像专门在跟她较劲,何况还要一穗一穗地去扳。
肚子里咕咕地乱叫,浑身无力。那明晃晃的镰刀一点也不给她争气,皮条似的玉米杆将她的心都要给拽出来。
她气愤地将镰刀一扔索性坐下来自己跟自己怄气。
“哎呀,艾妹子,怎不叫个人手呢,看把你累的。”忽然从地那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将艾方吓了一条,抬头看却是栗山。
艾方斜乜了栗山一眼,愤愤地将头扭转。
栗山现在已将中山服改为西装,每天吃着山珍海味将整个马猴脸都吃成了“国”字形,身高马壮虎背熊腰的,格外显得魁梧,先前贴在嘴唇上的胡子也不见了,细皮油面的。
栗山背着两手挺在那里,他倒要看看艾方扭不扭头。艾方就是不扭头,也不理他,任凭他如何在那里摆动站着的姿势。
艾方一看是栗山气就不打一处来,可这个洼庄村的大红人又不敢当面给个黑脸看,许多事离开这个大红人又不行,最开初她去见堂人的时候,听看守说还是栗山给他们打点让她看堂人的,没有他的话她还看不上他。过后又听说多亏栗山托人说情,栗堂人才少判了几年,艾方说:打死她也不相信。
总之是,亏也吃了,刑也判了,人也惹了。可过后一想,这堂人也真憨,怎不就遇事多考虑呢,现在的人谁敢都相信呢,到最后除落不下人情,还得替人家去坐牢。
“圪嚓!圪嚓!”身后一阵杀玉米的声音。
艾方扭头一看,见是栗山正在用她的镰刀自顾杀起了玉米杆,那镰在他手里就像理发师熟练地舞动着的剪子,嚓嚓嚓!玉子就倒下了一大片,几乎快超过了她一天的生活。
栗山站起身,扭身看看瞪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的艾方:“终于扭头了艾妹子,是不是还记恨我呀。”
艾方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凭现在人家帮我割倒的那些玉米杆也不好意思再给人家个下马威呀。
“堂人那件事可不是我害他的艾妹子,别人都是狗眼看人低说我不是个好种,人凭良心树凭皮,我又何苦害人呢,你想堂人也是个高中生,比我的文化还高,怎能被我给坑了,那笔账他总是不知道怎闹的,偏偏错记在我身上,弄得我里外不是人。”栗山说的很诚恳。说完就又低头割起来,嚓嚓嚓!
艾方见栗山这个样子,心里好不自在,都说栗山很坏,她总看不出这个人坏在那一点,像刚才这个样子有什么可以说人家坏呢,入入贴贴的说话也有个分寸。他要真坏能把路走得四通八达,能当上支书,能跟上边那些大人物搭上线吗。
堂人真的不是栗山坑的吗,她现在也不愿意信息坑堂人的真的是栗山,也许真有其他人。当干部的就不会不惹人,惹的人多了,说坏的就多。
艾方看着栗山为自己那样卖力,心里一阵阵热乎起来,再不搭理人家情理上也说不过去,于是她起身从身边拿出自己的汗巾给栗山送过去。
“不记恨我了艾妹子?”栗山接过毛巾擦擦汗直勾勾地看着她。
“歇会儿吧,那能一直让你给我动弹呢。”
“看你这一天做的活,照你这样下去收完就要赶上立冬了。”栗山笑道。
艾方笑笑:“可不是吧,谁想到还要受这洋罪”。
栗山将汗巾还给艾方,顺势握住了艾方那只面团似的小手。“一天到磨起泡了,在逞能。”
艾方被栗山的三言两语就打开了女人那本能的心扉,浑身软绵绵的。
栗山趁势拉她一下。
日头已经落山,天色暗淡下来。
深秋的夜晚格外安闲,早来的寒意已将庄稼人的忙乱吞没了。荒妹自打成了家第一次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秋天,秋天是金色的,秋天是乡下人的希望,荒妹从这个希望中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那张舒心的脸,那脸色也是金黄灿灿的,她的笑声里赋予着丰收,赋予着未来。
她在虎子家已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了,她享受着一个主人公的自豪。
虎子在高兴的时候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荒妹就奉献出一点母爱;虎子在忧忿的时候,像一墩很粗糙的石像,荒妹就给他一种崇拜者的迎合;虎子在暴怒中的时候,荒妹就得变成一个小妹妹;虎子在干活的时候,像一头壮牛,他只许荒妹在一边袖手旁观。
一切是这样的荒谬而戏谑,这也是一个家庭,荒妹不自卑,不遗憾。
每当荒妹安置了谦谦、启启睡了觉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极度地烦乱。窗外时刻有一张无形的网在向她张开。一双**的眼睛不知在那个角落死死地盯着她。
为了谦谦,她做了栗山的情妇,她把她的感情用谦谦做了交换的条件。她清楚自己是一个自尊自强的女人,既然违背了自己,还为什么不承当做这个憨厚痴呆的虎子的妻子的责任呢。
那一夜,她叫虎子过来,虎子忙不迭地过来,她用那种友好的目光端详虎子,其实他除了憨一点什么毛病也没有,也是有个彪壮魁梧的男人。可他将头低下不敢看她,不敢跟她对视。荒妹摇摇头过去帮他解衣服,虎子意识到了荒妹要干什么,于是他掂着衣服傻笑着躲,嘴里慌乱地念叨:“不,不,我是你哥哥”。
虎子慌慌张张跑出荒妹的屋。荒妹追到门外,一直看着他进了他的那间毫不拘束的小屋,关**,熄了灯。荒妹可怜他真是个呆子。
那条路荒妹走的熟了,周围都建了新房,通过房子的背后拐一个弯,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她先前生活过的地方,这条路很僻静,这不是常人走的地方。
通过她原先的家门前就是栗山家,栗山才盖起了一座小洋楼,那座小洋楼在盖的时候,听说栗山带着村里党员干部竞去旅游了半个**,报纸上还登载出了名。
栗山的本领越来越大,就越使荒妹心寒颤憟,造物主真不公平,她开始创造了“无所不能”的上帝,而这个上帝又实在是恶作剧,她在每个人身上安排一点恶念,又在所有的人身上安排一些不平等的东西,弄得整个世界很不安宁,然后,又派几个“圣人”来教育大家做好事,“圣人”下面又藏着许多小鬼式的人物,那些小鬼越变越大,以至超过“圣人”,牵着“圣人”的鼻子转,让那些遵规守道的人无能为力,再变成奴隶,变成乞丐,她老人家又何苦这样安排呢。
那栋小洋楼到了,荒妹就感觉自己太贱,这种感觉又不知延续到什么时候。忽然,前面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近了,她认出是艾方,双方顿时对视起来,看不清各人的眼睛里的那种表情。她们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
“上那?”
“找领导”!
“为堂人的事?”
“……”
艾方不怎么理睬荒妹就匆匆走了,她似乎对荒妹有了一种仇视的嫉妒,在荒妹热哀于堂人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看她,她怕荒妹抢了她手中的堂人,她就守着堂人紧紧的。
荒妹怎么也不理解艾方这种女人的心。
荒妹返回了家,她为堂人的不幸而叫屈。女人的心摸不透,象闹市里来回穿梭的**……
艾方被权大势粗的栗山俘虏了。在她眼里栗山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有一股男子汉那种霸气和魅力,有一种超入一般人的社会交际手段,有一双震慑你灵魂眼睛。
在他身边就象远渡在大海里的一叶小舟,不怕漂泊浪迹;就象暴雨下面的一顶大伞,不怕风吹雨淋。她这一身需要的是安逸是快乐,需要金钱,需要荣耀,需要许多堂人不能给她的东西。人生一世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一闪即过,永不复返,放弃了属于自己的享受,就等于白活。
“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女人”。艾方在栗山的小洋楼里,由于她的出现使荒妹没趣地走了。在这里比那漫无边际的田野里要安逸的多。想起那一个黄昏,她浮诸想象,魂飞梦舞,她陶醉在****的幻觉里。
“乖,就你一个”。
“荒妹不是来找你的呀,我刚才碰见她了,你还骗人。”
“骗你什么,要像你说的,我还将她给那个呆子做什么?”
“我不信,答应我以后跟她断绝关系”。
“乖,只要你跟我过,这栋小楼也是你的”。
“不,这样就好,我等堂人”。
“等他?他这辈子算完了”。
“你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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