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妹所在的村名叫洼庄,离城里比较偏僻,座落在一座大山脚下,地下有煤炭,自古以来就是煤炭之乡。依照上边的精神村干部寻着过去的旧窑井挖透了一座煤窑,上边也发放了贷款,煤窑的设备都是新的,窑在投产的时候,村里就搭了一个戏台,这叫贺窑。
  这一天洼庄就象过集会,全村三、四百户,每户都出一个**,各户都准备好鞭炮、贡品,守在窑北新立的一座老君神像旁等着,只要村干部领着党员们开始进行贺窑典礼仪式完毕,全村人就会同时燃点鞭炮,随后那新搭好的台子上的戏就能开场,戏唱完以后,窑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贺窑这天正是栗平典礼的日子,这个日子不管是公还是私都是人们选择的黄道吉日。
  贺罢窑洼庄的大人小孩都一窝蜂挤到栗平那座院里看栗平的婚礼,新娘子没有婆家,就由隔壁栗平的堂哥栗山作为婆家,栗山是洼庄的**,按本家数他最近。
  那个没有婆家做栗平新娘的就是荒妹,荒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将要出生的孩子,这真是双喜临门,洼庄的大人小孩也都是冲着这个来看热闹的。
  栗平跟荒妹结婚是上帝给他们创造了一个迫不得已的条件,对于栗平来说,是上帝对他的恩赐,要不他怎能轻易而举地得到了荒妹,是他想都想不到也不敢想。不过,得到荒妹的代价也不小,他得为荒妹背这个黑锅,背上这个黑锅使自己不敢抬头正面跟乡亲们对视,而且他还是半路弃学而来的。
  栗平正像荒妹所想的,他是个多情绵绵的呆子,要不在危急关头她就不会去找栗平了。
  他这号人荒妹掌握的一清楚,不管是性格还是心情。在校的时候荒妹跟他同桌,当班里的男生将荒妹看作是情感中的偶像时,栗平也不例外,只是他很腼腆,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在她面前栗平就像个可怜的乞丐。
  他对荒妹的表示不在语言上,也不在轻浮中,而都是刻在心里。在学校里,他时刻窥觅着荒妹缺什么,需要什么,然后他就马上悄悄地为她补足什么。
  假如没有黄原原,荒妹也许就委身于栗平了。
  黄原原就像是在人间消失了,荒妹的希望就像一块冬天里的冰块顷刻间化成了一股水流走了,一去不复返了。迫不得已才去找栗平,毫不隐瞒地说出了她所面临的一切。
  她不担心栗平听了后崩溃,她还不懂栗平这到底是为什么,也只有栗平知道。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什么也掩盖不了的,也不能掩盖了,这也像那冬天里的冰雪,春天来了,冰要化了雪要消了,那个时候就什么都露馅了。
  人在极度狼狈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再掩盖什么了。
  “栗平,那个家我是不想回了,我这……栗平,我该咋办呢?”
  栗平这时候不觉得荒妹可怜,也不觉得她可恨,倒是又一次触动了他那动情的神经,也就在这时候他对荒妹原来的那种如醉如痴的情感就像离弦的箭那样一触即发了,他不但不恼怒荒妹将一切交给了别人,相反,他觉得这就是天意,她的身价由此而降低了,跟他扯平了。
  那么他在她心里就不是一个多余的人了,他感到内心很平衡,以至他当初曾经受过的伤害正在慢慢愈合,只有顺从天意才能使他那颗受过伤的心愈合起来。
  黄原原,你不过就是过眼云烟的一种“野兽”,你跟荒妹的缘份已到了尽头,荒妹来苦苦求我了,是你这个“野兽”给了我机会。荒妹本来是属于我的,是上天赐给我的。
  “栗平,你会见死不救吗,我……”荒妹那闪耀着辉点的瞳仁里充满了万种柔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栗平死死捕住。
  “我——我帮你去找黄原原……帮你将孩子生下来……或——我该帮你什么呀?帮你找个家住到不难,村里有那么多闲余地方,要不就离开村,那里都行。”栗平想把视线移开,他却发现她那双黑色的瞳仁,里面汇注了种种复杂的感情的光波。
  然而奇怪的很,荒妹忽然截断那种光波,不让它再往外发射,随之而来的是一双迷茫的噙着泪珠的眼睛,那里边含着一种失望,又有一种渴望的等待。
  她怕栗平也会放弃她,让她的一切都会破灭。
  要真是那样她就真得不想活啦。
  栗平弃学了。
  他回家跟父亲说,荒妹的肚子是他的错,不用怀疑荒妹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就是他的,他要跟荒妹结婚。
  他将不愿意回家的荒妹留在他家,他的父亲栗太是个老实人,**更是不管任何闲事。他借辆自行车敷衍了事地在村外转了一圈,这就等于是帮她找了找黄原原,他知道黄原原是不好找的,一定出了省,要不就是出了事。
  不过他压根儿就不想找这个黄原原,心里边还真得恐怕黄原原回来,假如黄原原一回来,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吗?他不就靠边站了,他还能见到荒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吗。
  何况他为了荒妹而弃学了,学校的老师和**们这辈子他是不敢再见了,哪有在校**跟女孩子胡搞了孩子的事呢。即使不辞学也得开除。
  栗平并不计划找到黄原原,回来跟荒妹说:“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他家里的人也没见一封书信来,这个原原是不是失踪了。”
  “那就打掉这个孩子吧。”
  “我咋能领你打掉这个孩子呢,我跟家里人说了,他们也都知道了你的事。
  “你说了什么?”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呀,不然,我妈会留你吗?”
  “栗平,我咋就没想到呢,不过就是想到,我也不敢让你承认这个孩子呀。”
  “不承认能行吗,帮人也得帮到底吧。”
  “那我就嫁给你吧?反正你也不念书了,我也没有家了。”
  “你父亲不会找你吗?”
  “他敢找我吗,我死也不想见到他。”
  栗平答应荒妹嫁给他,这也是他的心愿。
  荒妹的养父黄其山自荒妹走后得了痴呆症,他那一夜神催鬼撵地喝了半斤烧酒,咪咪糊糊地也记得他干了些什么,酒醒后荒妹已经不在家了,外边还不停地下着雨。
  村里人去看他的时候,他只知道傻笑,谁也搞不清他为什么这样快就得了这种病,还都以为是荒妹造的孽,闺女大了,不认这个养育了她十年的父亲了。
  其实荒妹跟**过了十五年就出村上了学,黄其山东跑西窜,最后才在队里拾了个保管,他跟荒妹一直就没有真正的生活过,只是**每年养着几口猪供荒妹读书。
  作为父亲那样对待女儿是天地不容的,他清楚这一点,荒妹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清醒后的他受不了那种忏悔的折磨。
  洼庄的大人小孩将栗平的小院围的水泄不通,栗**那个大门里挤着伙婆娘,伸着鸭子脖,都想看看这个招人显眼的荒妹坠着个大肚子是如何骑那枣红马的。
  栗平还真有手段啊,给老实栗太除添了人还省了钱,不要彩礼,不要房子,一过门就抱上了孙子。还有的就是“啧啧啧啧”小声骂街。
  荒妹被一个婆娘陪着出来,穿一件红色宽边嫁衣,身子显得更丰润,头上打扮的花枝招展,众婆娘仅不住哇的一声:“嘿,绝了!”都听说荒妹从校出来就长得那么俏,百闻不如一见呀,栗太那老实疙瘩往后可够他受的。
  新娘后边跟着艾方,一伙人簇拥着荒妹上了枣红马……
  也就在荒妹典礼的那一天,黄其山跳了山里那口窑井。
  婚后个月,荒妹就生了个女娃,栗太老两口没想到大事刚办完还没有松口气到又有了事做。
  荒妹还年轻,转眼间就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那种少女的风雅强加在刚生育的**身上更显得端庄美丽。忙忙乱乱,慌慌恐恐,还没有做新娘就做起了**。
  好歹婆婆真有养育孩子的本领,连个大话都不会说,家里那点承包田还不够栗太做,于是栗平就没个事干,眼下村里人下窑的下窑,做匠人的做匠人,临街的家户也都开了买卖。
  栗平刚弃学放下笔杆,啥事都不会干,那样也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就不能养活爹妈和老婆孩子,荒妹坐在炕头出注意说:“听说栗堂人去领导新开的那座西山煤窑了,要不找找他弄个事做吧,好歹也是同学一场。”
  栗平听不得这话,心想,饿死也不去看他那个脸色。“现在银行里好贷款,不如贷点款买个四轮车搞运输吧,煤窑开了,那运输行业很自由。”
  荒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她不想阻拦栗平的事,就由他去吧,日后赔了挣了没怨告。
  荒妹刚出月子,村上就计划生育了,让荒妹上环,栗平死活不依。村里派干部来,他说就乡长来了也不行,这个孩子是谁的呢,是我栗平的吗。
  荒妹知道栗平有苦难言,就偷着去找栗堂人,栗堂人翻出那文件,跟荒妹模棱两可地说,要真不能上环的话,那就得交押金(罚款),栗平东凑西借弄够了押金,才感到在现实生活中这个钱的重要来。
  栗平找会计开了张证明,又托人到信用社贷了五千元款,三下五除就买回一辆四轮车来,村里人都觉得栗平的项目不错,就纷纷跟着买,头一年栗平就赚了钱,除还了贷款还赚了一辆车,年终乡里发奖时,栗平还得了一块运输专业户的奖牌。
  荒妹自做了月子,更显得端庄美丽,加上生活也很富裕,心里没有什么负担,每天是轻轻松松的好心情。
  过罢大年,村里兴闹红火,这也是乡里抓的紧,闹红火就要搭台唱戏,扭秧歌,踩高跷,跳舞唱歌等。凡村上是专业户的都要给他们拜年,村上这码子事也就拢上团支书栗堂人了,只要栗堂人搞就离不开荒妹,荒妹在村上是跳舞唱歌的老牌子了。
  栗堂人在前个月已跟艾方典过礼,学校里那些别别扭扭的事也都不计较了,栗堂人跟栗平也恢复了以前的关系。
  搞罢红火大家都聚在一块开心,开心的时候就各自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谈起同学来,都知道王乃平已经考上了学校,谈起黄原原大家都摇头不语,这当儿栗堂人沉不住气悄悄告诉大家,黄原原吃官司了,在广州抓了,他是在支书家看到那张通知书和原原的相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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