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梦中

  她有多美,就有多让人心疼。
  男子握了握拳,回过身去准备离开此地。
  突然一股杀气从四面围了过来,老道士赶忙将男子护在身后,“陛下!当心!”
  “阮冀,你这个天杀的!当初害了卿卿一命,现在还想要裳儿来替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撑起这一片江山吗?”女子尖厉地声音随着凌厉的剑气直冲男子而去。
  无数把短剑从各个方位飞了进来,老道士施法打落了大部分,却任然有几把短剑朝着男子的面部而去,在他脸上划下一道口子。
  “妈妈!”罗裳看着来人,忍不住喊出声来。
  霖霜看见被捆在木板上的罗裳,眼睛里仿佛充了血,看着老道士的眼神似乎能吃人。“清微老儿,多年前你便和这个伪君子一起,要了我妹妹的命,如今,连她唯一的女儿,你们都不愿放过?什么佛道人家。我看是禽兽不如!”
  她狠狠呸了一句,随即便飞身去解捆着罗裳的东西。直到罗裳跌进她的怀中,霖霜才有种真实之感,她抚着姑娘柔软的发丝,说出来的话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哭腔,“妈妈来了,裳儿不怕,不怕。”
  罗裳紧紧抱住她,嘴唇差不多咬得出血。
  “霖霜姑娘!你可知道,牺牲她一人的性命,可救得是天下苍生啊!”老道士扶着被剑气所伤的男子,语句里有些许急不可耐。
  没时间了,龙脉将毁,天下将乱,得快些修补才行!
  霖霜将罗裳紧紧抱住,回身看着他们二人,嘴边的冷笑挥之不去,“关我何事?我不是卿卿,裳儿也不是!你们自己的天下,自己不守,靠牺牲一人的性命,妄做皇帝!”
  “你!”
  “道长。”男子伸手拦下老道,看着霖霜的目光里终究带了些歉意。“霖霜,我知道你恨我害了卿卿,可我,也没办法。我爱卿卿……”
  “你住口!你不配!你只爱你的天下,可怜了我妹妹,为你,以身补龙脉!”
  罗裳静静地躺在她怀里,听着外边霖霜的话语。这些东西她从未听妈妈讲过。
  这时,少年特有的嗓音破窗而来,“父王!师傅!你们没事吧?”
  是阮治。罗裳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心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扯着疼。
  少年持剑朝着霖霜飞来,却在这时看见从她怀中钻出来的姑娘,粉面含春,薄唇轻抿,她说,“阮治,为什么要骗我?”
  那把剑再也没法收回来,堪堪从她脸庞划过,那口子很快渗出血来。
  “小丫头!”少年丢下长剑想过来看她,却被霖霜一掌推出去好选。
  他抬起头,那留仙阁的妈妈正以一种从未见过的面容站在身前,而她怀中的罗裳,半边脸满是血迹。
  “你养的儿子,跟你一个样。害了我妹妹还不够,妄想用裳儿来成全你们阮家江山?做梦!”霖霜不屑的眼神扫过几人,随即便纵身而出。
  男子拦下要追过去的老道士,“先看看治儿吧。总有机会的。”
  “陛下,诶!”
  长长的叹息以后,只剩下少年看着长剑上的血迹瑟瑟发抖着,“小丫头,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霖霜带着罗裳,却没有回清风馆,而是到了一处名为静心庵的地方。她将罗裳放在佛堂内,用小尼姑送上来的药包替她止血,又包了一层纱。
  “妈妈,我错了。”小姑娘平静的话语让人心疼。
  “是妈妈错了……我疏忽了那些人,居然会让个孩子来做饵,是妈妈没保护好你。”霖霜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红肿,看着罗裳越来越像卿卿的模样,便忍不住流泪。
  “妈妈不哭。”她伸手替霖霜擦拭着泪水。
  幽幽烛光里,霖霜将她紧紧抱住,“妈妈只有你了,裳儿。”
  那个男人是你的父亲,大齐天子阮冀,他为了天下,将你的母亲,丢进了深深的峡谷里,为了修补破损的龙脉。
  因为我们家族,是女娲补天石所化,天生具有修复之力。
  那个少年,是他的养子罢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当初,他答应我,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霖霜的话在耳畔环绕,罗裳想起阮治,那个趴在墙头,说要带自己出去的白衣少年,他那么好看,为什么要骗她呢?
  罗裳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她睡着了,梦中又看见那个穿着白衣裳的男人。他慢慢转过身来,桃花眼里满是嘲讽,“罗裳,我只不过把你当补龙脉的道具而已。”
  是吗?罗裳捂着心口,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
  华山峡谷深处,大齐龙脉所在,她要到那儿去。
  梨花白
  阮治是个好皇帝,一辈子治国有道,可惜他的姑娘永远埋在了他十七岁那年,埋在了他的心底。登基那日,他捧着一壶梨花白去了清风馆的书房,那里已经荒废,他坐在地上,一个人饮酒,想着他的小丫头小小的模样。
  第一次见她,纯属意外而已。
  第二次受了师傅所拖,去看看这个能拯救一国命运的小丫头。
  第三次,他将她带了出来,从那个困住她十五年的小小庭院里,带她出来。
  阮治以为自己救了她,却不想,那方小小的院子,才是保护她的地方。
  他将华丽的牢笼亲手打破,却不能给她一个更好的保护。
  那日长剑划过,阮治没能控制住力量,他看见了小丫头眼睛里的不可置信。
  “阮治,为什么要骗我?”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
  他想告诉她,阮治没有骗你,他被唤到了千里之外替父王采药,他来不及救你,也来不及对你说一声抱歉。
  阮治抱着梨花白醉倒在地,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十七岁那年的清风馆里,盛开的梨花树底下,身着红锦裙的小丫头眉眼如画,冲自己张开双臂,“好。”
  她答得那么轻柔,带着不可撼动的信念。可惜,他亲手将这份信念打破。
  如果可以,阮治想告诉她,我没有骗你。
  可是,他一辈子也没再见过她,哪怕,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