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线生机
住宿的钱昨日已经叫车夫结过,如今倒也不用去操心这个。乌鹭将东西提行李来,瞧文娘子抱着那小匣子发呆,便从矮桌里抽出一个食盒打开,里头都是徐州那边的点心,出来的时候老太守命人放在车里的。
“娘子先用点儿垫垫肚子也好,车夫说了,待得到下一处歇脚,还有一天的路要走。今儿可能得在外头住一宿了。”乌鹭从那累丝的金碟子里拿出块软糕,给文娘子递过去。
昨儿马儿受了惊,是不能跑那么远的路了,车夫便到附近车马行去买匹马,因此这时候还不能启程。
文娘子接过来咬了一口,这软糕倒是甜腻,正合她的口味。“还是江南的点心好吃。到了京里就不一样了,全是一股子咸味儿。”
姜家在京都有宅子,从前父亲经常过去办事,文娘子跟着去了几次,后头觉得那地方实在憋闷,人人说话都皮笑肉不笑的,也懒得跟过去了。再有一个,文娘子也不喜欢京都的吃食。
“没事儿,我听说姑苏有家铺子就在京都开着,专做这些个点心。娘子什么时候想吃了,乌鹭什么时候去买了就行。”乌鹭晓得文娘子的口味,早早的将京都里哪些地方有甜口吃食卖都打听了一番,只担心文娘子过去以后吃不惯东西又饿着了。
这丫头一直想的周到。文娘子用细丝娟揩了揩手,顺带将那匣子递给乌鹭,“过会子车夫来了,叫他将这东西装在车底下。”
小匣子正是那日王家二夫人送过来的,乌鹭记得原本是装着那位仙逝大夫人牌位的,现在接过来掂了掂,却是轻飘飘的什么也没有。
“娘子不是将棋盘放在里头了吗?”乌鹭捧着匣子,面上有几分奇怪。
她分明看见文娘子将阴阳棋放在里头的呀!
文娘子正杵着脑袋发呆,听她问,便转了眸子看过去,“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好好好,娘子不说也行,不过可千万不能再偷偷布阵了!”乌鹭知道她这是借口,可能有着不好说的缘故,也不去多问,只又劝了一句。
“我晓得的。”文娘子忽然间掀开车帘子看着外头,“你告诉姜公子他们了吗?”
乌鹭正将食盒都里的点心各自摆出一点儿来,小心翼翼地挪正了,文娘子的话也没让她移开眼睛,“时候太早了,便没过去打搅。再说了娘子你不是不想告诉他们嘛?”
文娘子掀开车边的帘子,眸子映出后头客栈的景色。那微亮的天色底下站着个人影,正朝着这边挥手。
“那看来他是早就猜到了。”文娘子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乌鹭刚将点心都摆好,正准备问问她说的什么,便看见文娘子放下了帘子,正襟危坐。
还来不及说什么,车外边传来一声公鸭嗓。“你们到哪里去?好生没礼!一句话也不说的!”
不用看也晓得是谁了。
乌鹭瞧着文娘子,面上有几分尴尬,“娘子,这……”
本想着就这么默默走的,也没料到这时候那小公子居然会爬起来。
这就出乎人意料了。
外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文娘子抿了抿唇,“车夫去了多久?”
乌鹭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要问这个,就算车夫现在回来了也不能丢下人家立马走呀,毕竟也是救命恩人!“走了好一会子,估摸着快回来了,可是娘子,直接走也不合适吧?”
她以为文娘子是要直接驾车走了。
文娘子却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转过身掀开帘子,正对上外头喋喋不休地宋权,四目相对之下,文娘子雾蒙蒙的眼睛里泛起涟漪,“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酒醒了都?”
宋权被她戳了痛处,想到昨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个底朝天去,就腾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完全,“你,你难道就醒了不成!还不是要跑了!一点儿情意都不见,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车窗口很小,掀开帘子呛呛能漏出文娘子的一张脸来,面色依旧惨淡,“救我的是你小叔叔,倒被你领了功劳!”罢了轻轻啐他一口,“你才是无礼的!”
宋权更不应了,跳脚往后头高呼着,“小叔你瞧瞧这没良心的丫头!”
文娘子才注意到,他身后是跟着个人的。只不过站的有些距离,天色又暗,不能看的真切。
宋权唤了这么一声,那人迈步走了过来,便才让文娘子看的清楚。
通身气派像个天神,面上毫无表情,一双眸子也是平淡无波,就这么走到马车边上,也不管宋权如何告状,只看着车中的文娘子,“走了?”
“恩,该走了。”
两张同样面无表情的脸相对着,谁也不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任何东西。可是这语气却熟稔的不像个才见面的人,活像是旧相识了。
宋权往后退了退,“小叔她太没良心了!”
姜行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盯着文娘子的车身看了一通。“你做了摄魂阵?”
文娘子握着车帘的手松了松,她当然不会去问你怎么知道这种傻乎乎的话,只不过点了点头,“也不算是我做的,借力而为吧。对了,这店里头有些门道,叫他小心些。”
他自然指的是宋权了。
然而那本人并不知晓,也听不懂这冷淡的两个人在讲什么,撒了一番泼以后,见没人搭理,便气呼呼地走到一边去了。
没人在边上叽叽喳喳,倒是安静了不少。姜行就着文娘子的话点了点头。“我们过会子也走了。”
“哦。”文娘子也应了一句,远远的瞧见徐州城方向一颗星宿暗淡,便伸手指了指,“徐州城的命星改了,你若是有本事,借它一点子力,总不会错的。”
徐州城原本的命星都泛了血红色,明明就是死城的前兆。可是文娘子硬生生压下来了天嚣,才使得徐州城有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