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清醒
她觉得身上有些重,那种被人用什么东西压住的感觉叫她胸口难受得紧。文娘子使劲儿挣了挣,她眼前是一片乌黑的,什么也见不着。人在这种情况下最是容易怕,可是文娘子早已经不会怕了。
因此那股黑暗遮掩她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不适。这种感觉跟回忆从前那些火焰的时候,是全然不同的。
她在努力发出声音,她想唤乌鹭过来。
“这是醒了吗?”然而这陌生的男音却从耳边传来。
文娘子想问他是谁,乌鹭人呢?那小丫头为何不在?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太清楚这种情况了,三魂被困,身体动弹不得,俗话来说就是鬼压床。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文娘子一抬手就可以解了,可是放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无力感顿时就蔓延开来了。
只能任凭那陌生的手扶在自己的眉间,文娘子认得这动作,这陌生的人想替她解煞。
她有些怀疑,这人什么来头?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吗?这般贸贸然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文娘子当然只能在心中想想,那种担心的意味自然也只能在心中蔓延。
可是一片黑暗里透出的那道男声却仿佛会什么读心术一般,淡漠如水地说着,“好大的胆子,天嚣那般阵法,居然也妄图凭一己之力压下。”
他知道天嚣?!文娘子开始对这道陌生而年轻的声音警觉起来,哪怕是不能动弹,可是额前流水一般的汗渍生生将她的内心呈现出来。
“怕什么?你敢做,想来也不怕别人说的。”
文娘子觉得这人该是京中来的,声音里夹杂着五陵那边的腔调,熟悉天嚣,甚至也可能熟悉姜家。听着声音又是这般年轻,自己从前却从未听过这般模样的声音。
会是谁呢?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到徐州来?春闱将近,不止士人上京赶考,更有各地术士集聚京都,只为那一年一次的司命祠考试。一但通过,便可进入司命祠,成为最初等的小天师。
这不但关系到普通的术士,更关系到司命祠内各位天师的等级评定。无论是司命祠大祭司之位,亦或者五个大天师的位置,都是在这时候决定的。
虽然这么多年来,司命祠大祭司之位都被宋毓那厮牢牢把持着,但是五个大天师的位置,诸位小天师甚至是世家子弟们也有机会争取一番的。
如今天下,自以术士为尊,所以各家子弟也会学习相应的术法,有那天赋高一些的,自然可得到更高的位置。
人们寒窗苦读,与这术士潜心修炼都是一个道理。说到底只为了更高的地位,飞黄腾达自然是更好的。
这世间还有不追求功名的术士吗?文娘子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她的疑问就好像直白的写在脸上,让那陌生的男子轻声一笑,“我荣华富贵享不尽,平生也没什么大追求,养花逗鸟,一人一壶,便已经足够。”
哦,这般吗?文娘子已经不好奇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姜家当初也有这般会读心的能人异士,想来这人该是个修为高的。
她现在只奇怪这人为什么来这?徐州城已经被天家放弃,成为死城是迟早的事。或许其他地方暂且不会说,但是京都那种地方,天子脚下,万事“清明”,又哪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知道了还往徐州去,不是傻子是什么?
“哦,我救了你,你还说我是傻得?那我不救了。”那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文娘子清楚的听见了衣裳浮动摩擦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有些急了,这救人,也没有只救一半的道理!况且,自己这身子,终究不是自己的!一直这么拖着,谁晓得会不会灵魂出窍成了孤魂野鬼去!
“别走!”那嘶哑的声音一经出口,文娘子的眼前霎时明亮起来。
是白色的幔帐,轻盈又朦胧。周边的摆设都被遮挡,可是对面却有一人,目光清冷,面如冠玉。
从未见过的男子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晓得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文娘子也还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她眼神痴痴地瞧着这男子,眉头微簇起来。
“看什么?”那人反问她。
“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想着多看看。”文娘子说的一本正经,顺便还将耷拉到地上去的被子给拉起来一些。
“哈哈哈!”隔断屏风外,又传来一男子的笑声,其中毫不掩饰一种幸灾乐祸。
那站着的男子没什么动作,也没接话。
文娘子没想到乌鹭不在身边。却留了两个男子与自己共处一室,哪怕放在从前姜家,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丫头胆子真大。文娘子默默想着。
又见到另外的一男子摇着折扇走出来,嬉皮笑脸的,半遮着面,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满是笑意,“小叔,人家夸你标致人儿!”
是对那面无表情的男子说的。见没有答复,那人又转了眸子看看床榻上呆痴痴看着这边的文娘子,“怎的,被我小叔叔的神仙面貌迷住了吧?”
一看就是个泼皮公子。
文娘子从前见过不少,便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字一句地回道,“我看你更标致些,活像个琵琶女。”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宋权几乎仰倒过去,没想到这姑娘这么……
“小叔!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宋权这人没什么本事,遇事只找小叔一人。
委屈巴巴地睁着那双眼睛瞅着人,真要是个女子,也心疼死人了。
“别学胡三恶心人。”那天人般的男子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嫌弃。
文娘子却忽然暗了暗眼眸,胡三。京都大司马胡大人家的嫡子,名悦,排行第三,京都弟子称之为胡三公子。这人与宋毓关系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