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砸!
“快……去祠堂,把大夫人的牌位请过来。”
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的,她每说一个字,那手便捏紧了几分。
“二夫人这……”
老夫人早已经气不过离开了,如今外间只剩下王家的几个大丫头和苏嬷嬷,听见这话,几乎吓得跪下身去。
一边坐着的乌鹭点了点桌案,发出清脆地一声响来,“喏,还不快点去请过来。再晚一些,便是无力回天了。”
张氏站在那儿,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着的。苏嬷嬷一看这情况,也不敢耽搁,连忙唤了边上一个大丫头过来扶住张氏,便转身匆匆出去。
门口挂着的帘子不停地摇晃,当苏嬷嬷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张氏顺着大丫头的手滑坐在地上,忽然间掩面哭泣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留下来的几个大丫头都不知所措,先前在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谁也没看见。
丫头们不敢轻易说话,只是一遍遍劝着张氏,“二夫人莫哭……”
那边乌鹭已经起身,走到张氏跟前蹲下来一些,“有什么好哭的?娘子既然答应了你们,便不会把你们丢下不管的。”
乌鹭仿佛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圆脸上总挂着微微的笑意。此刻蹲在张氏的跟前,说话的时候轻柔而缓慢。
张氏没有停下抽泣,只是两只手将自己的身子更抱紧了一些。
丫头们更加担心了,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只盼着苏嬷嬷能快点回来。
乌鹭砸了砸嘴,她也明白现在说什么张氏都大概听不进去,也就不去强求了。
不过多时,外头苏嬷嬷匆匆进来,手上的东西被一块黑色的绒布给盖住,跟在身后进来的两个丫鬟面上都有些恐惧,仿佛见到了什么东西。
苏嬷嬷面上也不好看,可是还是强撑着将东西拿了过来,乌鹭自她手中接过来时候,显然可见苏嬷嬷松了口气的模样。
“二夫人,取来了。”
因为只有张氏和文娘子在里间,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东西取来干嘛的,只好轻轻地提了一句。
张氏终于将头抬起来,妆面都有些花了,可是他此刻也顾不得这些,借着苏嬷嬷的搀扶站起身来,乌鹭很自然地将东西递过来,张氏伸出手去,颤抖得厉害。
那东西终归是交到了张氏的手上,苏嬷嬷和几个丫头咬着牙看着,不明白究竟要拿来干嘛。
黑色的绒布自己掉了下来,露出里头紫檀木的牌位,上头几个漆金粉的自己清晰可见。
“刘氏子云。”乌鹭刘立在牌位对面,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张氏两只手捧着它,脑袋垂得很低,那染了红色丹蔻的指甲边紧紧扣着牌位的底座。
忽然间,张氏将牌位高高的举起来,面上有几丝挣扎,终于从上头松了手,那紫檀木的牌位自高处摔落,顷刻成了几片!
“二夫人!”周遭一阵倒吸凉气,丫头婆子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眼看着好好一尊牌位,就这么碎成了几片!苏嬷嬷忙拉住张氏,“二夫人这是怎么了?!”
然而张氏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也不开口说话,她将苏嬷嬷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又蹲下身子去,颤抖着手在那些碎片里头翻找着什么。
木块尖锐,张氏仿佛没了灵魂一般,也不管手上被划出的一道道血痕。
“二夫人!”苏嬷嬷惊呼着,她伺候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张氏这么失态的模样!
但见一身华服的张氏跪在地上,双手满是木块划出的血痕,她也不管,脸的妆早已经被泪带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口中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苏嬷嬷抓住她的手,然而却很快被甩开来。
“别管她。总之不是什么坏事。”一旁的乌鹭似乎看不下去了,这老老小小都跪着,还有些胆小的小丫头,更是被这种场面吓得抖如筛糠。
她开了口,便好像给了在场的人一颗定心丸,丫头婆子们都松了口气。
苏嬷嬷明白乌鹭话中的意思,能让张氏这么大胆,摔破牌位的,估计也只有里间那位文娘子了!她只好忍下心疼,就这么跪在地上,看着张氏一遍遍在碎木块里头翻找着。
“找到了……”这声音还带着一股惊恐之意。
众人望过去,但见张氏从一块破碎的牌位之中,抽出来一段锦帛。
金色的锦帛被张氏捏在手里,先前划出的血痕这会子一股脑地往外冒着血珠,尽数被那锦帛给吸收进去。
原本的金色逐渐泛成橘红色,像是艳阳天里最后一抹光亮。
张氏颤抖着手,将锦帛翻过来,待看清楚上头的东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完全失去了大家夫人应该有的仪态。
然而她顾不上许多了,脸上的眼泪仿佛是开了闸的水,倾泻而下。“真是造孽呀!”
那边乌鹭摇了摇头,“人作孽不可活。”
边上伺候的丫头婆子听不懂这话,却直觉出来不是什么好话,王家这事,一定不干净!
苏嬷嬷搂住地上痛哭地张氏,也跟着掉下眼泪来,“二夫人!”
一群人哭得稀里哗啦,里间地隔帘被人掀开,文娘子便立在那儿。她好似不是这凡尘中人,哪怕穿着一身素净衣裳,也像个缥缈画中仙一般。
张氏看到了,捏着那张锦帛,满脸皆是痛苦,“敢问娘子,我王家,可还有活路?”
文娘子便瞧着她,杏眸一眨不眨,“倘若活不了,我也不会走这一趟。”
她也不管地上哭倒一片的丫头婆子,只唤乌鹭去张氏手中拿那锦帛过来,“血煞突兀,只要破了,就没事了。”
文娘子将锦帛握在手里,轻轻一捻,那锦帛就好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尽数化为灰烬。
乌鹭将地上的灰烬用一方帕子收起来,转身去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