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朱砂碑文
朱砂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天然朱砂矿石经由日月精华的六晶系矿脉采集,吸纳了天地正气,是镇邪避煞之灵丹法宝。
道教善用朱砂画符驱邪。
中国人讲究克制与化解,这就如同金融机构的台阶下常趴着两尊纳食四方只出不进的貔貅,各级政府的大门两边总蹲着两座威风凛凛昂首远望的石狮,都是些化解煞气、调和风水的方法。
吴忧上前摸了摸,又闻了闻味道,这是如假包换的朱砂。
天然朱砂与人工朱砂的价差很大。
沈沫的视线牢牢黏在这泰山石上,一个字一个字抠着看。
石碑两面都有朱砂字,字体为汉隶,刻痕清晰,蚕头燕尾,一波三折。
余老汉也张着嘴打量,他跑船时最爱读《三国演义》,石碑正面的数百字中,只有少许不认识,跳着看能明白大概意思。
这碑文开宗明义简明扼要,拢共写了三段往事,均与璇玑鉴相关。
第一段讲述璇玑鉴的来龙去脉。
上古时代九黎部落名为炽由的首领,机缘巧合在山中寻到冶炼兵器的矿藏和天外陨铁,遂用天外陨铁锻造了一柄宝刀,这宝刀锋利无比又能去邪治病。
一场惊世大战后,炽由兵败被杀,炽由族中的楼姓大夫将宝刀掩埋进土里,数十年后挖出,将天外宝刀重新锻造成一面宝镜和一把袖刀。
第二段交代了宝镜的下落。
宝镜为后蜀末代皇帝孟昶所得,孟昶用此古镜救母广获孝名。孟昶降北宋后被毒害,宝镜随孟昶宠妃花蕊夫人进宋宫。
宋太祖之弟赵光义垂涎帝位和宝镜,借狩猎为名一箭射杀花蕊夫人,花蕊夫人的贴身宫女蓝芯将这面宝镜携带出宫并藏至凤城。
第三段简述袖刀的去向。
楼姓大夫一族将袖刀传至明朝,楼知罡用其治玉,镂空刻划、细如毫发,巧夺天工,终成一代玉匠。
石碑底部还有一行小字:凡后世阅此碑者,望珍重护持,庶以存隅文,不负苦心云耳。
石碑背后是四行诗句:白栀入龙门,乌云横水岸。如意日月闲,楼鉴凤城间。
立碑人既没署名,也没有镌刻日期。”不对啊。”吴忧开口说了三个字。
沈沫猛的抬头,探究的眼神盯向吴忧,哪里不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木槿接着说。
胡篱看吴忧的眼神多了些探究,这璇玑鉴其中的玄机,吴木槿和吴忧掌握的信息一定比蓝鸣了解得多。
沈沫眸光一转:“吴忧,你觉得这碑是何人所立?”
“楼知罡,碑文内的记录也到他为止。”吴忧瞥了沈沫一眼。
“那这天洞呢,也是他所修?”沈沫追着问。
“不是。”吴忧微皱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天洞应该是花蕊夫人所为。”
“花蕊夫人不是被宋太宗赵匡义射死了吗?”余老汉忍不住插口,还大发感慨:“一箭香消玉殒,这古代的帝王将相还真是心硬。”
吴忧眉梢微挑:“死的是替身,是她的贴身宫女蓝芯。昨晚沈姑娘说到青牛庙壁画上有群面戴独眼黄金面具的恶灵,我就猜想这些独眼人有可能是花蕊夫人的那些后蜀护卫亲兵。”
“后蜀护卫?”沈沫在记忆里搜索着这段历史。
“对,当初宋太祖灭了后蜀,在降帝孟昶的亲兵营里挑选百余位武艺高强的士兵充作皇宫禁卫,称之为川班内殿直。后来因争讨封赏,这群禁军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有部分亲兵逃出后找到花蕊夫人,剜眼效忠,任其驱使。”吴忧的心微微发凉,又补充道:“蜀人将面具作为震慑妖魔、通灵天地的法器,这帮兵士以自然砂金加工热锻成黄金面具,是想以稀贵之物获得神灵更大的庇护,只是没料到他们还来过俯牛山。”
其实,与碑文有关的更多疑点挂在吴忧脑中。
这位深受皇恩又因违逆所杀的明末琢玉巨匠是怎么找到天洞的?他究竟知道多少蓝家的事?
背面碑文里的乌云就是指他的那把知罡刀,据楼知罡自己说,治玉绝活皆出于独创之精工刻刀之“知罡刀”,可他一生无子无徒,这“知罡刀”秘不示人,操刀之技也秘不传人。
那他立此碑文究竟想给何人留言,又想说些什么?
吴忧目光四顾,石幔底部有一些圆形的白石,这石幔底部的白石,与洼地周围的小白石子相似。
白色灵石镇邪聚气,难道这附近也有白骨洼地?
吴忧压住疑问,用手机给石碑正反面拍了照,又走到石幔前用铲尖轻敲洞壁,边敲边听有没有回声,她隐隐觉得,此处绝不是天洞的尽头。
这石幔的另一边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洞壁得打个问号。
胡篱也在捋着思路:“如果是李代桃僵,那蓝家后人其实都是在听命于花蕊夫人。这璇玑鉴古镜,恐怕也是孟皇帝从楼家抢来的,楼知罡没敢写抢,莫非是怕蓝家后人看见而废了这碑文,他不想蓝家毁了碑文,难道是要留给人看?碑文上说凡后世阅此碑者,望珍重护持,庶以存隅文,不负苦心云耳——不负什么苦心?这里面话中有话。”
“千年前发生的事情,咱们又不是神仙,哪能说的清。”余老汉懵懂懂如堕五里雾中。
木槿暗想这胡篱心思倒缜密。
转到碑后,木槿细细打量着四句古诗:“吴忧,你快别敲了,先来解解这几句诗,楼知罡在和我们打哑谜。”
吴忧听姑姑这么一说,只得停下敲打,集中注意力答道:“楼大师留下的第一句和第二句我能解。第一句里的白栀是指石桥下的四脚蛇,龙门就是暗藏在石瀑上部的圆拱型洞口。第二句说到的乌云是知罡刀的别称,民间都说乌云治玉,但知罡刀一直找不到下落,这第二句暗示了知罡刀在水边。”吴忧顿了顿,又有点为难:“但天洞里也没发现哪儿有水……这最后两句也就不得而知了。”
“白栀入龙门,乌云横水岸。如意日月闲,楼鉴凤城间——白栀如意,乌云楼鉴。”沈沫貌似无意的念了一句。
隔句首词的关联,吴忧心念一动,她喃喃道:“既见白栀,如意也应不远。乌云和楼鉴是指知罡刀和古镜,这天洞是来对了。”
余老汉不太能听得懂,但也知道有了新发现,不由喜上眉梢。
“吴忧,你不要听风是风、听雨是雨。这路都走到尽头了,白栀入龙门还勉强解的上,那后面三句万万说不通。”木槿的口气却有些数落的意味。
远处传来噼啪噼啪的脚步声,是折煞他们来会合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观鱼的叫喊声:“师姐师姐,你们在哪?”语调中透出焦急。
吴忧心中一凛,连忙打了个响亮的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