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水石

  折煞见那只死而复生、死灰复燃的公鸡向自己走来,哆哆嗦嗦溜到吴忧和观鱼背后,有道人肉屏障似乎安全些。
  “师兄,这公鸡没死,不过是闭了气。”观鱼挑挑眉。
  在他看来,师兄的胆子只比兔猫狗略大一点。
  这又不是一只普通的公鸡,这是歧镇的一位奇人庄清元所驯养的。庄清元是濮阳杂技庄家班的传人,铁慈的老友。
  濮阳杂技起源于春秋,兴盛于明清,濮阳庄家班最善驯兽。
  其实,这驯兽秘术自古皆有,根在上古。
  上古传说中,篁帝的坐骑是应龙,琰帝的坐骑是大鹏金翅鸟,炽由的坐骑是食铁兽。
  在汉代古墓里,画像砖、画像石里就有驯虎、象、鹿、鸟等图案,文献里还有驯猴、鹤的记载。
  就全国而言,已知驯兽的考古物证以濮阳为最先。
  濮阳庄家班历朝历代驯兽的种类繁多,狮象虎马猴犬鸡鸭蛇……“兽面人心”,这四个字对庄家班是一种至高褒奖。
  公鸡没死?
  折煞抿着嘴一脸黑线,谁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绝不能掉以轻心。
  铁慈走上前摸摸公鸡的小脑袋,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铁老哥,你小心些,莫把怪物引过来了。”余老汉低呼,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沈沫摇摇头,眸光微闪:“那家伙只对活物有兴趣。”
  九豪手脚发软,刚被爱情鼓舞起来的电量不经损耗,低电量告警。
  余老汉心说这回可要玩完了,活物不就是指我们这些大活人吗?转念又想人生不论长短也是走了一遭,临了能陪着木槿算是得偿所愿,也不可惜。
  精神一放松,余老汉想起了寒古轩的小厨房,此刻最牵肠挂肚的竟是前几天他找和顺居阎大厨讨的一小锅老卤,还有刚配好的龙马羹食料。
  吴忧爱吃红汤羊肉面,过冬用这和顺居百年羊肉店的老卤酱卤羊肉下面条,再正宗不过了。
  龙马羹是金老板从古书里找来的偏方,这偏方最对那些笃信食补想坐拥龙马精神中老年男士的胃口。主要药材有海马、牛鞭、干贝、野生巴戟天、龙涎香、何首乌。
  龙涎香又称灰色琥珀,是抹香鲸的肠内分泌物,此物难得,金老板寻了半年才买到真货。
  这龙马羹不会与老卤一样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吧?
  好可惜。
  余老汉不理解自己在这节骨眼上怎么还能想得到这些。
  他的念头转得飞快,嘴巴却闭得紧紧,大气都不敢出。
  洼地阴风阵阵。
  胡篱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颏下,此时此地的风绝不是好风,《黄帝内经》记载“故风者,百病之长也,至其变化,乃为他病也。”意为风邪是引起百病的第一因素,风入侵后身体出现变化,就会引起其他疾病。这句风论是叔叔闲时和他说起,当时他就记下了。
  在数道矿灯光的照射中,铁慈抱着公鸡,一步一步走回高台,又慢慢将公鸡放进背篓里。
  怪物还没出现。
  “阿爸,你没事吧。”观鱼见父亲不太对劲,面色似悲似喜,似阴似晴。
  铁慈摇摇头,他的手心紧紧握着一只小巧的铜哨圈。
  是公鸡从嘴里吐出来的。
  洼地内,一定有他的那两个小兄弟,元宝和榔头。
  铜哨圈是三十年地串子的传讯方式,通常含入口中,收纳进两侧腮囊,需要传讯就用舌头把铜哨圈推到唇间,吐气吹气皆可发声,音色清冽绵长。
  “老哥,你拿工兵铲做什么?”余老汉又被惊住了,抖着嗓子问。
  “找人。”铁慈闷闷回答,并不理会老汉的诧异。
  白骨洼地里,面目黧黑的铁慈头顶矿灯,叉着把铲子来回翻检着一块块骨头、一颗颗骷颅。
  一举手一投足,都像在地里割韭菜拔萝卜一样自如。
  这个场面有些瘆人,连观鱼都觉得自家老爹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铁叔,我们能帮得上忙吗?”吴忧问铁慈。
  “不用。”铁慈头也不抬,他的动作很快,但洼地的白骨太多,照这样翻下去,没一两个小时查不出子丑寅卯。
  折煞大大松了口气,如果让他站在白骨堆里帮忙,不用一秒钟他就能晕过去。
  胡篱用手电照着洼地周围,怪了,洼地四周稀疏嵌着圈白色的小石头。
  吴忧捡了块白色的小石头捏了捏,这不是偶然散落的,倒像是以灵石为崇拜的遗俗,用灵石在镇邪聚气。
  阵法加灵石,这洼地该多邪门。
  沈沫出了个主意:“咱们还是分头行事吧,一队人在这里陪着铁大叔,一队人继续往前走,遇到岔路就留下标记,抓紧时间。”
  大伙儿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九豪和观鱼、折煞留下,其余五人向前走。
  动物头盖骨和人的骷髅很容易分开,铁慈用手在骷髅附近的岩石面上仔细摸着,一会儿就摸到一个扁圆冰凉的疙瘩,又是一枚铜哨圈。
  太好了,元宝和榔头的铜哨圈都找着了,再捡几块骨头,就可以带他们回家了。
  铁慈紧握着两只铜哨圈,站直了身子。
  待转过身,两颊的泪已经干了。
  “阿爸,你找到了?”观鱼试探着问。
  “嗯”。”铁慈拉开防风衣的拉链,想把两个铜哨圈放进内侧衣兜。
  塞进衣兜前又用手电照了照,他头皮一紧,不对!
  这两只铜哨圈的锈迹完全不同,一只锈蚀已经呈厚壳状,另一只呈点粉状。
  元宝和榔头可是同一天失踪的……
  这又是谁的铜哨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