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哀莫大于心死

  午后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槐家祠堂就那么矗立在那里,少了一份阴森可怖。
  我看着匾额上槐家祠堂四个大字,想起那晚的遭遇,仍是心有余悸。
  看来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来,都无法减少我对这里的恐惧。
  我想,那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消灭的阴影。
  我深吸一口气,装着胆子推开那扇暗红色的檀木大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缝,一股阴风迎面而来,顺势钻进了我的脖颈,继而蔓延到全身。
  我一个激灵,看了眼堂中央摆放地那扇棺材,只觉得身子的冷意更甚。
  那个变态色鬼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冒出来,保不准他会白天行凶。
  这么一想,我心里更加害怕。
  族长他们在台阶下方一直等我进去,见我一直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干脆上来开导我,“小予,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呢,你有什么事就喊一声,”他看了眼南移的日头,语气里有些焦急,“你还是先进去,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我觉得族长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才对他说,“我知道了,族长,我这就进去。”
  我懒得再跟族长虚与委蛇,直接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迈了进去。
  院子里的龙爪槐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竟将那日光全部遮住,不留一丝缝隙。树干由两人展臂而抱还余出几分,灰褐色树皮具纵裂纹,看起来竟像是一张狰狞的人脸。
  我不由的想起那天晚上槐政儒那干枯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便又一阵犯呕。
  我记得不知从哪里看到过,槐树属阴木,百年以上的槐树是可以通灵的,所以人们又称槐树为鬼木。
  那这些槐树之所以长得这么旺盛是因为这里的鬼气滋养着他们?
  想要这里,我身子便抖了一下,一股恶寒由脚底蔓延到头发丝,总觉得周遭有双猩红的眼睛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不愿再想,我抱着胳膊上下搓了搓,企图驱散因为胡思乱想带来的寒意。
  一路小跑着终于到了大堂,那扇棺材近在迟尺,棺材盖已经被掀开,我刚探头进去,一股恶臭便冲进我的鼻子,那味道怎么形容呢,杀猪带来的血腥味好歹是新鲜的,这骨头散发出来的臭是尘封在在地底好多年的陈旧破烂的气息。
  我实在没忍住,扶着棺材干呕了几声,心里泛起了几丝委屈。
  我姚冰予一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祖国未来的新希望,怎么就沦落至此了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悲惨,委屈的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我赶紧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企图将眼泪逼回去。
  “你哭什么?”声音清冽低沉。
  突兀的一声让我及时的止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意,我惊得嗝了一声,不是吧,这大白天的他也敢出来,不怕那什么,魂飞魄散吗?
  我四下望了望发觉并没有发觉槐政儒的鬼影,以为不是他,又恼于刚才自己的惨样被外人看见,干脆直接骂出来,“是什么人再给我装神弄鬼,给姑奶奶我滚出来。”
  院子里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将我和这对白骨于外边的世界完美的隔离。
  我呆若木鸡。
  槐政儒的声音再起响起,“怎么?连自己丈夫的声音都记不住?”
  我彻底傻了,真的是他,他真的大白天也敢出来?
  再次发声,里面带着丝询问,“问你呢,哭什么?”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我不想回答他。
  干脆强忍着恶心将那些白骨装进放置在一旁的金丝楠木的盒子里。
  “哦,没什么,我太兴奋了,毕竟第一次见这么多白骨。”
  我的话成功的将槐政儒给怼的说不出话,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在我说完后他便没了声响。
  我心里的不安因为刚才的插曲稍微减少了几分,槐政儒也不再打扰,我乐得清闲,动作麻利的收拾着那些白骨。
  收拾着收拾,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按了按自己胸部下方的位置,是有骨头的啊。
  可是这,里面的骨头怎么好像少了一根。
  我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敲骨减肥四个大字,现在的女明星为了让自己更加瘦,追求骨感美,便硬生生将自己肋骨敲断,以减轻自己的体重。
  乍闻之时,我还狠狠的吐槽过,美丽果然是不择手段的。
  现在看着槐政儒的骨头,我怔愣了几秒,扑哧笑了出来。
  刚笑出声,我便又神色紧张的观察着周围,还好,槐政儒没有出现,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笑他,那么今日自己便要跟他一起下葬了吧。
  夕阳染红了天空,毫无生机的红堵得人心里难受。
  我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拜了又拜,哭了又哭。
  问我为什么面无表情?是的,你没猜错,我在槐家人的压迫下哭了一整个下午,最后哭的脸部抽筋,连一个简单的表情做起来都费劲。
  哀乐声止,槐家人开始向着天空洒起纸钱,纷纷扬扬,随风飘散。
  一张白纸呼到了我的脸上,波波的纸片竟让我感到了疼痛,我伸手一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将白纸钱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终于祭拜完毕,所有人都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
  我揉了揉自己已经跪的毫无知觉的腿,刚想站起来,就看见族长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族长的眸子因为大哭的原因有些红肿,看上去有些滑稽,“小予啊,你不能走,你得这里守夜。”
  虽然早就有墨清池给自己透漏了消息,但我仍旧很悲伤。
  我想定是我的悲伤让族长有那么一丝不忍,他扔给我两个苹果,便带着槐家的人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哀莫大于心死。
  凉风一过周遭的树叶便开始哗哗作响,偶尔传来一声乌鸦的鬼叫,嘹亮渗人,光秃秃的坟堆将我包裹住,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似乎有着无数只鬼眼在觊觎着我美味的身体。
  恐惧深入我的血液,我开始剧烈的颤抖,牙齿上下碰撞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