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七岁那一年

  大概五六分钟后,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水流声,然后就是一声开门的声音。
  “韩教授,”顾北夜朝外面喊了一声,“我有些事需要出去一下,能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小芙吗?”
  韩星宇皱了皱眉,却还是应了一声:“好。”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就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外间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病房里安静下来,韩星宇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个病房不是一般的奢华,沙发桌椅都是红木制作,简单大方,电器一应俱全,就连墙上都挂着几副名家的抽象画,病床也不是普通病房那样的单人床,而是两米宽的大床。
  这哪里是什么病房,简直堪比一个超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了。
  像这种房间,估计是不对外开放的,能住进来的,都是蒋家或是虎鲸内部的人员和家属。
  韩星宇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慢慢品着茶。
  呵,就连这红茶都是限量的大吉岭,这一泡估计就抵一个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了。
  一杯茶饮尽,洗手间里传出缓慢而笨重的脚步声,走了没两步,伊芙淡淡的声音响起:“韩教授,我的腿好像麻了,能麻烦你过来扶我一下吗?”
  韩星宇不疑有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就看到伊芙正背对着他,一手用手臂撑着墙,一手抬起,圆手正在摆弄着墙上的一幅抽象画。
  那幅画是由黑白的菱形格子组成的一个圆,利用视觉错觉让人产生一种画面凹陷进去的感觉,看久了会让人感觉眩晕。
  “韩教授,能请你帮忙把这画摆正了吗?我的手不得劲。”
  正当韩星宇看得出神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韩星宇上前几步,抬手将画摆正。
  伊芙回首对他笑了笑,“谢谢,我们可以开始了。”
  韩星宇眸色深了深,扶着她缓缓往外走,将她扶上病床后,许是房里少了顾北夜,他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随意慵懒的笑容,“你准备好了吗?”
  “嗯。”伊芙点点头,湛蓝色的眸子如同深海,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不可自拔。
  韩星宇愣了愣神,很快又拉回思绪,脸色一正,“那就开始吧。”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怀表,对伊芙说:“现在开始,请你尽量放松,放空大脑,什么都不要想,等我摆动怀表的时候,你的眼睛跟着怀表转动就行了。”
  伊芙挑了挑眉,“不需要用药吗?”
  “你前两天刚摄入了LSD,再用药会对你的大脑造成过重的负担,我们就这样开始好了,现在你的精神状态倒是刚刚好。”
  “这样啊,那就麻烦韩教授了。”
  韩星宇在伊芙身后放了两个枕头,扶着她靠好,捏着怀表链子开始摆动怀表,声音轻柔,“放松,眼睛看着怀表,什么都不要想,慢慢的,你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觉得很困,很困,等我数到三,你就会闭上眼睛睡过去,三、二……”
  一还没说出口,韩星宇突然顿住,望进伊芙那双波澜壮阔般的蓝眸,莫名的打了个激灵,手一松,怀表飞了出去,掉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
  “砰——”
  韩星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怀表,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伊芙,皱了皱眉。
  空气中有一股压抑的沉闷气氛蔓延开来。
  伊芙眨了眨眼睛,“韩教授,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韩星宇起身过去捡起怀表,再次坐下,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轻松,严肃地开口道:“伊芙小姐,你刚刚为什么不看着怀表而是一直盯着我看?”
  伊芙沉默了一下,“对不起,我可能是太紧张了。”
  听到她这么说,韩星宇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你这样我很难对你进行催眠,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我们来聊一聊能让你放松的话题?”
  “好,”伊芙顺从地应着,“我能不能放一点舒缓的音乐,就是我工作时喜欢放的那种。”
  “只要能让你放松就好。”
  “那就麻烦韩教授你帮我点开一下,我的手机在那边。”她用下巴指了指床头柜。
  韩星宇伸手拿过来,点开,“密码?”
  “p-a-n-d-o-r-a!”伊芙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最后一个字母说出,她看到韩星宇的瞳孔有一瞬的放空。
  唇角勾起一抹极清浅的笑容,伊芙继续说道:“播放器就在主页上,你点击播放就可以了。”
  韩星宇照做,点开播放后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音乐,而是海浪声,偶尔呼啸的风声和海鸥鸣叫的声音,闭上眼睛的话,会让人有一种如在海边的错觉。
  他微微错愕地侧眸看向伊芙,这种声音,是催眠时最适合放的,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伊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开始吧,韩教授想要聊什么?”
  没有过多的解释,韩星宇反而放下了心防,开口道:“你是从几岁开始对法医感兴趣的?”
  “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的,可能因为我爸爸就是一名出色的法医,所以耳濡目染之下我就变得很喜欢这个职业了。”
  “那在你的记忆中,除了法医,还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
  “……没有。”
  “蒋煦瀚不算吗?”
  “我那时候只对他感到厌烦,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韩星宇停下,直勾勾地看着伊芙,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好半晌,他才继续问道:“你说你患上PTSD是因为蒋煦瀚的死讯,可是,你又说,在他死之前,你们之间一直都是他追你跑的状态,明明一直都是他单方面对你的追求而你只感到厌烦,你根本就不爱他,为什么会突然对他的死有那么大的反应?”
  伊芙明显愣了一下,低垂下眼眸,似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说道:“韩教授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很多人事物,当时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之后才幡然悔悟,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不管你怎么后悔怎么痛苦都没有用,失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甚至还来不及跟他说一声我爱他,他就永远离开了我。韩教授,我是抱着那样的一种悔恨死去的,因此而患上PTSD,很奇怪吗?”
  韩星宇挑了挑眉,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伊芙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那声音一下一下就像是敲在了她心头上一样,眼神渐渐变得涣散。
  “叩!”
  韩星宇的手忽然重重地落在扶手上停住,看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的伊芙,唇角微微勾起,嗓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只是这样是很难造成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的,你仔细想想,小时候是不是还经历过什么让你觉得很害怕很惊悚的事情?”
  陷入催眠状态的伊芙沉默了一瞬,很坚定地开口:“没有。”
  “不着急,你一点一点地回忆过去,一个月一个月的,一年一年的,将时间倒回去,然后停在你七岁的那一年,认真回想一下,你遇到过些什么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语气有些迟疑,伊芙的眉头皱了起来。
  韩星宇握着的手紧了紧,身体前倾,紧紧盯着眼前仿佛在沉睡的少女,声音却很轻很缓,“不用紧张,在你的前面有一扇门,你走过去打开那扇门,就可以看到你忘记的那些事情了。”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伊芙独自一个人站在一个陌生的街头,道路两边是两排很奇怪的房子,路上没有车,也没有行人,甚至没有声音,四周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诡异得让人觉得害怕,只想要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告诉她,让她打开一扇门。
  “你看到门了吗?”
  “看到了。”
  “很好,那扇门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扇紫檀雕刻而成的门,很古老,上面有繁复的花纹,中间是一个逆七芒星的图案。”
  男人的声音兴奋紧张得有些颤抖,“现在,我数到三,你打开那扇门。一、二、三,打开。”
  伊芙抬眸看了一眼那扇门,抬手,就在她握上门把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韩星宇一直在仔细关注着伊芙的面部表情,在看到她的眼皮快速颤动时,他开口问道:“门打开了吗?”
  “打开了。”
  “里面有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
  韩星宇闻言眉头紧紧拧起,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没有呢?”很快他又轻声对伊芙说:“在你的右手边有一个灯的开关,你打开灯,就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了。”
  可伊芙却突然激动起来,惊恐地喊道:“不要!你不要过来!放开我!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不要!不要过来!”
  伊芙双手挥舞起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狂乱的状态,再不叫醒她恐怕要崩溃了。
  韩星宇抿抿唇,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芒,“好了,我现在倒数三声,你就会醒过来,醒过来后你会忘记我问你的一切,三、二、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