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伏老之死

  “城里大部分产业都跟叶家有关联，便是外来人想要进入，也要得了叶家的同意！”
  “我们匠铺刚刚在这里置办就遭到了阻碍，等我们听说了叶家的事，也曾上门过，最终连叶家的管事都没见着。”
  ……
  听闻匠铺在九叶城受阻，柳存只得放下钟伯的事，亲自赶往，自然是坐的木青石驾驭的飞禽，不出半日便到了九叶城门，早有柳家族人在此等候，将事情概况简略的说了一番。
  柳存点点头，了解了大概情况，心里便有了计较。
  他准备亲自上门拜访，亦或是通过官方途径，若还是不成，就只能考虑放弃此城。
  念头这般流转，柳存也不急于进城，反而招呼了刚从飞禽下来的富贵一声，“富贵，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先去看看伏老吧！”
  富贵刚从浮尘子道长那儿修炼结束，闻听柳存要去九叶城，自然叫嚷着要去，柳存也乐得带上他。
  木青石点头同意，便再度驾驭飞禽，反倒是富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里嘟囔着，“这一次定要那小狗好看，敢抢我裤子，毛都给它拔了！”
  柳存笑了笑，转头和那柳家族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自个儿先入城了。
  而后柳存便和富贵等人准备前往藤林看望伏老。
  刚入藤林，柳存就撞见一道狼狈的身影，其人白发散乱，全身血迹斑斑。
  柳存大惊失色，“伏老！”
  那人回头，陡见柳存，想说什么，面色跟着就是一阵扭曲，嘴唇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整个人委顿下去。
  柳存上前搀扶，连忙取了些疗元丹液，喂于伏老之口。
  然而丹液入腹，未见起效。柳存也注意到伏老身上有七八处伤痕，胸、背、腹皆有不同程度塌陷。他慌忙从戒指中掏弄出无数种丹液，然而尽皆无用，伏老的状态越来越差，似乎到现在已经透支到了极点。
  柳存突然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炼些保命疗伤的丹液。虽然，凭他现在的水平，还有很多的丹方炼不了，甚至某些起死回生的丹，也只存在传说中。便是号称生死手的谷主，有时候也……回天乏力！
  至少现在，便是谷主亲至，也是枉然！
  这时候伏老勉强张口，“不用浪费了，我五脏六腑皆已濒临破碎，药石无灵！”
  伏老似乎强撑着一口气，气息依然微弱，面有死意，他抓着柳存的手腕，“能在这时候见到你，我心甚慰！”
  “临死之前，我有两事相求！”
  “伏老，你说，但有平安用处，无有不用！”
  伏老面色惨白，紧紧抓着柳存的手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撑着他已经残破的身体最后说上几句话——
  “第一，我死后，烦劳帮我葬在藤林；第二，我走之前，为怕犬儿有失，将其以精铁缚之，困于山谷，此谷位于藤林右侧，临近藤妖王所在。我死后，请帮我解开，好好照顾它！你们和它也算相熟，想来它会同意的，我此生……最放不下心的就是犬儿了，请……一定帮我！”
  柳存点头如同捣蒜，面色隐有泪痕，声音哽咽，“你这伤……是何人害的？”
  “不用为我报仇！”伏老撑着最后一口气，目光已有涣散，却也将前因后果堪堪述来。
  “当年我所在御兽门有一世仇，两宗皆以御兽为主，然因理念不同，兼之其宗手段卑劣，曾用计掠走宗门御兽经，结下死仇！之后其宗攻破吾宗，宗门被迫解散以苟存！”
  “那日……我在城外，偶然撞见一人，他虽已认不出老朽，但老朽怎能忘记，就是此人……率先攻破吾宗，杀我师兄弟三人，手段残忍，又尽屠其兽，极尽凌辱！当年宗门被破，有犬儿护我，幸得逃脱……但我回首望去，火烧数十丈，烟漫几十里，那场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今既然遇到，此仇此恨，焉有……不报之理！”
  “回到藤林之后，我计划良久，做好一切准备，在城外守了数日，终于得了机会。可惜……最终还是惊动了他身边之人，引得众人围攻！”
  说到这里，伏老惨白的脸上浮出几分异样的潮红，死前张嘴大笑，“所幸……我还是手刃了此獠！”
  可见其心中何等畅快！
  言罢，伏老眼眸睁着，瞳孔也失了焦距。
  柳存只感觉伏老抓着他手腕的手渐渐松了下去……
  他心头一紧，低声唤了一句，“伏老！”伏老没有反应，柳存悲从中来，而后整个人心头便生了一股恨意——
  “此仇，如何……能不报！”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身影蓦然从不远处纵掠而来，转眼就到了柳存他们跟前。
  柳存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一颗硕大的猛犬头颅。
  正是伏老口中的……犬儿！
  其身上毛发散乱，遍布勒痕，腿背之处还有断裂的铁链。
  猛犬被伏老缚在山谷，除了有些无聊，倒也安之若素。然而在最后伏老将亡之际，它陡然心生感应，顿时焦躁不安，之后更是挣脱精铁，飞跃山谷，循着气息，直奔伏老而来。
  它甫一出来，就看到伏老气息奄奄，已然死去。
  而伏老睁眼，所示方向正是猛犬到来的地方，好似在最后一刻，也看到了他所心爱的……犬儿！
  猛犬低伏着头，挨得伏老极近，它伏身舔舐其面，有滚滚犬泪流出，流到后面，已经赤红一片。
  柳存低叹一声，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看着这一人一犬，陡然心痛不已。
  木青石低眉，便是富贵，也陷入沉默。
  ……
  柳存遵了伏老的意愿，将他尸首整理好之后，挖了一个深坑，葬在了藤林。
  刚一葬好，就有临近的藤蔓滋生，柳存下意识退后一步，便看到那藤蔓如同生了灵智，从四面八方“沙沙”的生出，转眼间就爬满了整个坟包，好似在保卫这块墓地。
  瞬息间，藤蔓其上生出无数嫩芽，嫩芽开枝，四面拨开，绽出一朵朵小花，不一会儿，那小花便开满了整个坟包，花团锦簇。
  风一吹，花瓣飘洒，在半空飘扬。
  一朵小花落在柳存的手心，落在木青石的发间，飘入了富贵的怀中，就在猛犬的眼前好似化作了伏老的身影。
  柳存抬头看到这漫天藤蔓之花，心里知道，是藤林的那位，在给它这位邻居送行。
  自伏老死后，那猛犬兴致一直不高，除帮伏老扒了这块墓地，之后便一直趴在伏老的墓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柳存怎么说都没用，便是将肉食凑在它眼前，都引不起它半分注意。
  和猛犬不对眼的富贵，罕见的没有和它争抢打斗，甚至谩骂，远没有他来时的那般气愤和气势汹汹。
  他抓了猎物，送到猛犬跟前；当着猛犬的面烤肉，撕下最好的一块放在猛犬爪边，也不管猛犬吃与不吃，就一屁股坐在旁边，默默的吃着其他的烤肉。
  有时候晚上睡的时候，富贵也会嘟囔一句，“小狗，莫伤心，吃！”
  三日之后，猛犬起身，此时它身躯庞大，已然发生了某些变化。
  而后它窜入山林，跃上山巅，对空长啸，有山石滚落，巨树坍塌。其声甚哀，似是送别伏老。
  之后，跃崖而去，不知所踪。
  ……
  “伏老死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来九叶城，竟是和他最后一别，虽然伏老叫我不要给他报仇，但……我受其恩惠，此仇……如何能不报！遵从了伏老的意愿，把他葬在了藤林，葬得很简单，所幸……有藤蔓开花，为其送行；有猛犬相伴，守孝三日！我答应了伏老帮他照顾犬儿，只是……犬儿突然就走了！”——《平安日记》卷三、1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