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43 章

  郁宁宁上班差点迟到,她踩着点打卡,做贼一样溜进办公室,明知不该可还是反锁了门。
  从玻璃的反光中,她看见自己脸色依然泛着红晕,发烧似的。
  早晨在她家门口,她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慌乱得不知所以。
  好在盛仕适时打了个电话来询问“战况”。
  白缙是当着她的面接的。这人不顾西裤被拧成抹布的风险,顺势挨着边坐下来,接通了电话,一边叹息一边轻揉着腿。
  “你要是知道你打断了什么……”
  白缙的声音温和,带着无奈的笑。
  清晨的走道里极静,盛仕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你这样说,我是不是也要谢罪啊。”
  “嗯,先跪一跪吧。”
  白缙含笑说着,向郁宁宁看了一眼。
  郁宁宁闷着头关门,往旁边站了两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你就这么跪了?真够出息的。”
  白缙没再接茬,正色道:“你早点出门来接我吧,我车子没在家。”
  “哦。”
  前排打探军情的盛仕铩羽而归,很快挂了电话。
  白缙收起手机,看向她,目光重又凝了几分专注,“不给个答案吗?”
  郁宁宁说:“不给。”
  这回答听起来很直白,明确拒绝了似的,白缙却笑了下,说:“那要考虑?”
  郁宁宁含糊其辞,“反正,我现在要去上班了。”
  实际上,根本没有工作的心情。
  郁宁宁心不在焉地在文档里打上报告的标题,愣了半天,还是翻开了手机账本。
  这还是她初次和白缙接触时负责的项目,也是因为它,助力她成为中层领导,不再籍籍无名。
  里面还有一个非常不科学的进度条。
  上一次记录还停留在,康乃馨5元。
  那时她想劝自己放弃,用了这么个幼稚可笑的法子。即使如此,还是负得很远。
  白缙是个条件十分优越的人,外形、家境、能力都无可挑剔。
  更别说那般温柔宽和的性子,那样绅士的作风。
  他讲话时,总带着笑,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向她的眼更会带着专注与温柔,又仿佛会闪光。
  他的笑容,他的温润,他的体贴……
  郁宁宁知道自己有多心动。
  可相应的,有多心动,就有多怯懦。
  —
  十点时,郁宁宁被通知去开会。这个临时会议主要是宣布跃信即将接下辰光超市的推广项目,至于策划组,会通过内部比稿来决定。
  会上庄茹居首座,她神情严肃,强调说这个项目的归属只看比稿结果,不参考其他因素。
  像是暗示无论捅了多大篓子的人,都有竞争的机会。
  这个会开得郁宁宁心里更乱,说话声音轻了很多,她索性闷咳了两声佯装感冒。毕竟玉氏的宣传册事发时,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样子还是要装的。
  散会后,郁宁宁抱着文件慢吞吞地走,为了避人,还刻意转到楼道里去了——依然在五层被逮个正着。
  周蓉叶斜倚着楼梯扶手,双臂环抱,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叶子姐。”郁宁宁低低地叫了声,也没再掩饰什么。
  “嗯,我听说了辰光的事。”周蓉叶待她走近,在她肩头拍了拍,安慰道:“至少庄总是给了你机会的,有庄总这个态度,玉氏的事情总有揭过不提的一天。”
  “我知道,但就是,没什么底气。”
  郁宁宁在她面前,能放心地说些心里话。她是理智清醒,还是怯懦拘束,周蓉叶会懂。
  “致飞的项目已经让我出尽风头,现在我想……”
  她看着周蓉叶,语气飘忽,带着几分畏怯,“辰光,我不该去竞争。”
  周蓉叶叹了声,说:“其实我是想来告诉你,沈艺卿的级别已经提升了。”
  郁宁宁没说话,一眨不眨地看她。
  “我知道你最近和她走得近,从她的角度来看,说你们是过命交情也不过分。”周蓉叶语重心长道:“你应该想得到,让她在前面挡挡对你有利吧?”
  郁宁宁当然知道。
  可老实说,她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从前她是无名小卒,根本没有这种机会,现在,是因她刚刚被当做朋友的人利用了一把。
  虽然,周蓉叶的意思和邓莹的做法性质完全不同。
  郁宁宁却无端端想起了白缙。
  白缙从未刻意标榜过什么,但身边人就是能感受到他极高的道德准则,并为之勉励。
  正因为他的形象这样光辉伟岸,郁宁宁才不想接受他黑出来的觉美工作室的资料。
  如果是他身在这样的处境……
  自信又强大的他,一定会有更好的法子脱离困境。
  —
  当然,白缙的自信也是分场合的。尽管两人早上分开时他表现得从容,结果不到九点就忍不住打了一通电话给她,下午时人又神奇地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
  他还显得一本正经的,“盛经理说车载智能系统的推广有改动,我来了解一下情况,回头亲自跟汤总谈。”
  郁宁宁也不知他是说真说假,毕竟电话里他就只是问东问西的,关心她的心情体贴七宝的吃食,如今却要正经谈项目。
  她请白缙进了办公室,聊了几句,见他真是谈项目来的,就拨内线把小林叫了进来。
  小林专业是美术设计,进公司却是文职,在跃信不过一年,转正也才三个月。初出校门的小姑娘,行事做派总有股纯真味道。如今郁宁宁的手下还真没几个省油的,因此她愈发信任小林。
  三人坐下来将项目进程捋了一遍,白缙问了不少汤总那边的事,郁宁宁都让小林回答了,自己在旁分心地修改了一些细节。
  谈了一个小时,白缙朝小林笑笑,语气温和,“那,可以麻烦你把样图找来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小林没多想,跟郁宁宁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仿佛一层无形的幕帘悄然垂落,隔绝了外间纷扰,室内陡然凝出几分暧昧氛围。
  郁宁宁仍埋着头涂涂画画,可仔细看过才知道,纸上的线条错落交叠,毫无章法,彰示着执笔人混乱的思绪。
  白缙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在纸张前的桌面上点了点,“笃笃”两声。
  “可以找个借口,让小林别再回来了吗?”
  那语气轻缓儒雅,并含笑色,嗓音润朗,意有所指似的,更有些撩人。
  “……”
  郁宁宁顿了下,有些不情愿地放下笔,看也不看他,用手机给小林发了条微信。
  白缙紧盯着她的动作,目光自她素白洁净的指尖,至佯作不在意的微垂的头颅,再到那泄露了情绪的、不受控制勾起的唇角。
  也许,自己惴惴不安的那颗心可以落定了。
  “我问你件事。”郁宁宁放下手机,小声说。
  “你说。”
  “黑觉美的资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郁宁宁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眸清亮澄澈,“你做不出这种事情吧。”
  “为了你,还是可以试试的。”白缙说。
  “只是试试?”郁宁宁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道:“那现在的资料是哪儿来的?”
  白缙一时没说话。他察觉郁宁宁这一问并非好奇,答案的背后似乎指向某种更深层次的意义,让他慎而重之。
  “直说吧。”郁宁宁催促道。
  “……是星奕查的。”白缙叹了一声,抬眸,目光坦然,“这方面,他比我要在行。”
  的确是,先前的事情就是。
  贺星奕,白缙特意介绍给她的“专业人士”。
  “的确,你做不出这种事。”郁宁宁声音轻了些,松了一口气似的叹了声。
  “那,资料你能放心用了吗?”白缙试探着问。
  郁宁宁摇摇头。
  她先前思虑甚重,多半是为了这事,因为她渐渐发觉,白缙的做法总能深切地影响到她。
  “明确说吧,那份资料我不会用。”
  郁宁宁说:“我希望你把资料删除,删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遵循你自己的处事原则,不要受他人影响。”
  她的目光太过认真,语气也显得郑重,那双明澈干净的眸子令他心下一窒。
  白缙隐有触动,思忖片刻,说:“你执意拒绝,关键在于自己,还是在于我?”
  “在于你。”
  郁宁宁没怎么犹豫就说了出来,“从没有提过吧,你的作风让我觉得……”
  她倏地犹豫起来,实在不习惯将那些话宣之于口,有些局促地垂下头。
  白缙按捺着内心的激动,静候片刻,才出声催促,“宁宁。”
  “唔,我是想说……”
  “看着你,就像遥远明亮的明灯,给我鼓舞和信心。”
  “从前没有勇气提,但现在,也许你会愿意一直陪着我。”
  “所以,我想看你一直那样光明、坚定,不要为我破例,不要为任何人破例。”
  “好吗。”
  说到最后,郁宁宁的声音发颤,脸颊绯红,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终于给予他明确的答案,终于将自己的心愿说与他听。
  搁在桌上的手被他温暖地握住。
  耳畔是白缙温和而沉稳的声音。
  她在勇敢突破、旋即彷徨的不安中,听见她的明灯惠泽的答案。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