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安家栋的决定
若是被正主当场撞见,还是很尴尬的。
几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嘻嘻哈哈的跟安家栋打着招呼,安家栋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表情,回应了几人。
那个尖利嗓子的男子一副熟稔的模样,走上前拍拍安家栋的肩膀,笑道:“老张说等人齐了就发工资了,都等你呢,你可算是来了。”
这男子面目瘦削,面部皮肤因为经年累月在建筑工地上工作,遭受风吹日晒而显现出紫红色,嘴唇干裂,双手粗糙,手背上有好多皴裂的口子,有些包着医用胶布,有些干活碍事的地方就随意的裸露在外。
安家栋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不喜不笑的缓声道:“我也刚到,家里贴完春联我就赶来了。”
这尖利嗓男子望着安家栋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头微跳,状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老安,心情不好啊?”
“嗯,年根了,让钱愁的!”
安家栋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对方是因为钱的事烦心,尖利嗓男子舒了口气,脸上也浮现起相似的愁容叹气道:“谁不说是啊,我家老二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家里开销又大了,唉。”
安家栋目光闪烁,没有接话茬,他想起了安子善,自己那亲弟弟安家业家的老二。
那个迷一样的孩子,按照往年的情况,他们家今天下午会回朱家沟上坟吧,要不自己也回去趟,这种情况撞见他们,不算是自己主动去找的吧!
想到这儿,安家栋顾不上跟他们闲聊了,急忙问道:“老张呢?人都来齐了,赶紧发工资啊!我家里还有点急事呢!”
尖利嗓男子眉头轻皱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道:“在里面算账呢,你过去看看吧!”
这包工头老张住在城郊,城乡结合部的位置,家里的院子用玻璃整个扣了起来,寒冬腊月天院子里也不冷,就跟安子善家的冬暖式大棚一个原理,不过玻璃透光性和保暖性更好一些。
这些施工队的人,就坐在院子里的一个枣红色的八仙桌旁喝着茶水,老张在屋子里算账。
安家栋愣了一下,抬腿就往屋里走去,他刚关上门,院子里的尖利嗓男子就一脸鄙夷的跟边上俩人小声说道:“呸!这安家栋还以为自己是建筑公司的经理呢,说话颐指气使的,真喜人啊!”
粗豪嗓门男子嘿嘿笑道:“那可不是,怎么说人家也有当点官的时候,你老郑不是干一辈子小工了,人家吩咐吩咐你怎么了?”
尖利嗓男子撅了噘嘴,面露不屑的唾道:“我干一辈子小工怎么了,我本本分分做人,谁跟他似的,乱搞人家老婆,不是什么好鸟。”
几人又嘿嘿笑了起来,安家栋乱搞男女关系被报复的事,算是被他们给彻底定性了。
“吱哑。”
里屋的房门应声被推开,安家栋和一个身形略矮于他,面容黝黑微胖,脸上挂着谦和笑容的男子走了出来。
几人瞬间息声,同时站了起来,笑哈哈的说道:“老张,你总算出来了,这就发工资吗?老安不进去叫你,你都算不完是吧?还是老安面子大啊,哈哈。”
老张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瞎扯,这跟谁面子大小有啥关系,我那会是还没算清楚账目,算完了肯定第一时间就出来给大家发了,老安进去这是凑巧了。”
安家栋望着这群人嘻嘻哈哈的模样,眼前有些模糊,蓦的感觉自己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旁这个喊着自己老安的人,曾经也是对自己极其恭敬。
自己还在莲山建筑公司的时候,每次见到自己必然喊“安大哥”的人啊!
突然的,安家栋眼睛有些酸涩,心头堵的厉害,憋屈的难受,那种想要改变现状的迫切感愈加强烈起来。
几人笑着坐了下来,老张摊开手中的本子放在八仙桌上,另一只手把一摞蓝色底,四个老人头的百元大钞放在旁边。
老张笑呵呵的说道:“先给老安发,老安说他家还有急事呢,大家伙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谁先都一样。”
几人忙不迭的回道,一脸好说话的模样,笑吟吟的。
安家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老张瞅了几人一眼,指了指本子上的内容对安家栋说道:“老安,你看看,这是你的工时,对不对?”
安家栋闻言看向老张,拿过对方手中的本子瞟了一眼点了点头,“对,没错。”
老张笑了,捻了一摞百元大钞,“呸”的一声在手指上沾了点唾沫,数了起来,这模样看的安家栋直皱眉。
“两千一,两千二,嗯,给老安,你的工资,两千二,你点点。”
安家栋愣愣的接过对方递上来的一小摞钞票,疑惑的问道:“不对吧,老张,工资不是两千五吗?”
老张朝着旁边堆起的十几箱莲山白酒努了努嘴,苦笑道:“那三百用酒顶了,这酒也不便宜,一百五一箱吧,实在是没办法啊,老安,过年上面下款不多。”
“没有那么多钱发,只能这样了,你要是不想要酒的话,只能等到明年下款再给你结了。”
安家栋瞪大了眼,怔怔的望着对方,你这不是说胡话吗?
上次不是还说,这次工程款下的还行吗?
怎么突然下款不多了?
而且就你摆的这莲山白酒,根本就是最便宜的三十一度酒,外面也才卖五十多一箱啊,你这当一百五抵钱了?
安家栋脸色很是难看,嘴巴张了两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老张就这么笑盈盈的望着他,毫不做声。
旁边几人也是脸色变幻,望着身后堆起的白酒,面色阴沉下来,都知道老张这吃相难看,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都知道吃了亏,却都在等着别人先出声。
最终,安家栋也没有提出异议,面色沉闷的点了点头,把钱揣进上衣内口袋,搬起两箱白酒就走了。
老张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望着安家栋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把两箱价值“一百五十元”的白酒捆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安家栋骑上车子就走了,迎着呼啸的北风和飘舞的雪花泪水顺着眼眶就滑了下来,湍急如雨。
双手狠狠的握紧冰冷刺骨的车把,手背一片铁青色。
安家栋此时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知道自己的希望在哪儿,知道怎么才能再次爬上去,从这个让他崩溃憋屈的最底层爬到原来中间的位置。
甚至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