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决裂
我任凭着泪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滑，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块黑白分明的幕布，所有的青春记忆，都在那黑白分明的幕布上，纷纷呈现。
东方缓缓升起的那抹阳光，仿佛映出了子月棱角分明的脸庞，她正冲着我微笑，就像童话里的天使一样，慢慢融化了我的心。
在这一刻，我好像已经听到了，子月在家乡对我的呼唤，虽然只是个幻境，却是那么的真实。
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很久，现在就在我面前，所以我一定要紧紧的抓住，绝不会再让它从我眼前流走。
我的脚步，再次迈动了起来，在茫茫人海里穿梭着，去售票厅买了张票，然后随着拥挤的人群，上了那次列车，奔向了那个我曾经多少次在梦里，都想要到达的地方。
直到列车传来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列车已经离开了车站，我看向窗外，只看见窗外的一切，都随着列车的前进，而在缓缓倒退。
列车，再一次传来刺耳的鸣笛，我收回目光，犹如梦中惊醒一般，这时候列车已经开出了很远。
我才想起来，早上送小雅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没来得及和大壮他们说，因为我怕他们舍不得小雅，从而动摇了小雅离开的决心。
原本想着，等送走小雅以后，再回去告诉他们，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会从离别的悲痛之中，慢慢走出来。
可是谁能料到，我居然会碰上了，去往我家乡的列车，当时我因为回乡心切，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糊里糊涂的就上了这辆火车。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们道个别，哪怕是最后再看他们一眼也好，就算现在想要回去来个临别时的拥抱，已经再没有机会了，因为这次列车，已经走了很远很远。酷Y#匠网
有些人，注定要成为过客；有些物，注定要成为回忆；有些事，注定要成为遗憾。
其实，这样不辞而别也挺好，至少我们不会为了离别时的儿女情长，而哭得梨花带雨。
我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能冲淡所有的记忆，会忘了曾在他们的生命当中，有我这么一个大哥出现过。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们每个人的面孔，深深的刻画在我记忆里，然后在心里为他们默默祈福，只愿他们各自安好。
列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以后。
周围的一切，早已经变了，再也不是我离开时的那个样子，所以我只能凭着自己当年的记忆，去寻找舅舅家。
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找到了一年前我离开的地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舅妈的声音：看什么看，要是洗不完这些衣服，晚上就别想吃饭了！
我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两步，靠在门框上，终于看清楚了院子里，那令我愤怒的一幕。
舅妈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正织着毛衣，军子在一边做作业，还时不时的扮个鬼脸。
而子月，却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前堆着很多衣服，她的双手泡在冷水里，被冻得通红。
舅妈放下针线，抱着手走了过去，双手叉腰，厉声道：才洗几件衣服，你放这么多洗衣粉，不要钱买啊！
她的声音很大，把子月吓得哭了起来，这下她是更生气了，骂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真是养了个废人！
被她这么一骂，子月这下哭得更伤心了，用手揉着眼睛，哽咽道：我想哥哥，呜呜
舅妈双手叉腰，说：你哥哥回不来了，他已经被我卖给你表舅，你表舅又把他卖进了黑煤窑，那里面黑暗得很，凡是被卖进去的人，很少有活着走出来的！
站在门外的我，只感觉内心一阵抽搐，大脑一阵轰鸣，我拼命的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原本以为，她只是给我找了一份工作，想为这个家减轻一点负担而已，可是我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她居然把我卖了！
在来的路上，我还想着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毫无遗漏告诉她，然后换取她的同情，不会责怪我私自跑回来。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她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却一直在瞒着我，要不是我亲自听到，我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心为什么会这样狠毒，就算是非亲非故的陌路人，也不忍心这样做，更何况，我还是她的亲外甥呢！
亲情和友情，在她的眼里看来，难道真的没有利益重要吗？
这一刻，我真想把她的肚子剖开，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是不是肉长成的！
今天，她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她对我所做过的一切说出来，肯定是以为我早已经死在了黑煤窑里，只要我死之后，就永远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活着跑出来，还亲耳听到了事情的真相，要不然的话，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永远也看不到她的真面目！
子月还在哭，而且哭得比之前更伤心了，她一边哭，还一边摇头：不可能，你在骗我
那个恶毒的女人，揪着子月的耳朵，吼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张子豪再也回不来了，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赶紧把这些衣服洗完，不然有你好日子过！
子月拼命的摇着头，不敢相信舅妈所说的一切，见她不动，那个恶毒的女人没有了耐心：竟敢不听我的话，看我不打死你！
从旁边抓起衣架，就准备往子月身上打，子月吓得闭上双眼，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我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再也沉不住气了，根本来不及多想，大步流星的跑了过去，用我自己的肩膀，为子月挡下了那一衣架。
衣架打在我的肩膀上，基本上没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我都没怎么感觉到疼。
过了一会儿，子月试探性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我，她又惊又喜：哥哥，你回来了！
我微微一笑，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转身，直视着那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当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当时彻底震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片刻之后，试探性的问道：子豪，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她丑陋的嘴脸，我冷笑道：没想到吧，我还能活着回来，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谎言被当场拆穿，她也是有点慌了，说话都是语无伦次的：子豪，你在说什么呢，那个我
以前我为了生存，处处看人脸色，受尽了各种白眼，为了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像是一只气球，每天受着各种各样的气，越吹越大，越大越薄。
我这只气球已经吹到了最大极限，在这一刻，我这只气球被撑爆了，彻底的爆炸了！
如果换作是以前，我肯定会低眉顺眼，忍受着她所有的辱骂，可是现在，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看她的脸色。
我大声道：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狠毒，既然你不想看到我们，那我就如你所愿，从现在开始，我们再无半点瓜葛！
说完了这些话，感觉心里无比的畅快，因为这些话，在我心里瘪了很久，现在终于能说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我没再管她是什么反应，只是拉着子月的手，迎着冷风，毅然跨出了那道门槛。
这一次，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畏首畏尾，而是挺起胸膛，大步的向前走，因为我找回了曾经丢失的尊严。
夜幕如期而至，我拉着子月的手，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子月脸蛋冻得通红，她问我：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冷风吹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我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子月的手，脚步毫无意识的移动着。
这一刻我茫然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世界这么大，哪里才是我们兄妹的容身之所呢？
出来的时候，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什么都没想，拉着子月就跑出来了，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又旧又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一年前离开的时候，她穿的也是这件。
可寒冷的风，却偏偏喜欢往穷人的破衣服里钻！
很快，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这场大雨来得毫无征兆，让人猝不及防，仿佛是在给我们兄妹的离家出走，再浇一头冷水。
我们跑到桥洞下，躲在角落里，我紧紧的搂着子月，希望能让她更暖和点，可是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这下我又茫然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就这样盲目的把子月带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子月依偎在我怀里，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说：哥哥，我好饿。
我在桥洞低下生了火，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子月的身上，然后冒着大雨，冲出了桥洞。
顶着大雨，我跑到了街上，站在一家包子铺的旁边，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我再三犹豫，最后咬了咬牙，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我手里抓着几个包子，正准备缩手呢，我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愤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