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蝶卫

  大宋初立,由于继续沿用前朝官员,官场并没有起什么波澜,百官还是过着上朝、坐班、回家这种三点一线的日子,唯一改变的就是龙椅上换了个人。百姓的表现稍强烈一些,由于赵匡胤的这次政变,根本没波及到平民百姓,又颁布了许多利民的政令。皇帝从一个八岁的顽童变成了能征善战体恤民情的好皇帝,自然是拥戴不已。任何时代老百姓都是最好哄的,只要你能让他吃饱穿暖,就会高呼皇帝仁德,皇帝长什么样他们不关心,那毕竟离他们太遥远。
  可是生活的在权力场的人却是不得不每天挖门盗洞,寻找关系向权力中心靠拢,所有赵系的官员都成了大家争抢的香饽饽,每日的请帖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府里送。唯独有一人例外,这个人就是王彦升,因为他惹怒新皇,触犯了新皇定下的不流血政变的策略,宋太祖赵匡胤本意要将他斩首示众,又因自己承诺不杀人而放弃。
  王彦升被宋太祖赵匡胤当面训斥,正在家中喝闷酒。同样是拥立之功,大家都风光了,只有他自己混得最憋屈。正当他又喝干一壶酒,呼喊下人再上一壶时,桌上忽然多了一坛汾酒。王彦升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少年郎衣着朴素,身后跟着一位雄壮武士,此人长相极为憨厚,与他目光相触时,嘴巴一咧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给人一种脖子一寒的感觉,身为武人,对危险的气息格外敏感,不禁多大量了几眼。
  赵德昭今日的打扮和往日书童模样大相径庭,多了几分英武之气,王彦升一时没认出来。只听惊雷一般的喝骂在其耳边响起,“大胆王彦升,看见二皇子还不上前叩拜。”宋德昭接口道:“阿虎,小点声,屋里就三个人,你那么大嗓门干什么。”转过头一脸玩味的对着王彦升说道:“王指挥使几日不见,你怎么过得如此颓废。”
  王彦升自知失礼,在一旁惭愧的不肯出声。赵德昭只好吩咐李虎叫王府下人服侍他们老爷,梳洗一番,清醒清醒。李虎人如其名,外表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虎虎生威,用东北话说就是有点彪呼呼的,不过内心却是一个思维极其缜密之人。是赵德昭这几日在几万军士里挑选出来的三十人之一,又因为其张相颇似前世与他有缘的李勤虎,于是将其带在身边,时不时的刺激自己一下,提醒自己是一个穿越人士。
  赵德昭挑选的三十人大多是军中,资历极深的斥候,打算以他们作为种子来培育自己手中的第一股势力。所谓蛇无头不行,狼群也需要狼王,赵德昭看中了王彦升,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不多时王彦升便全身是水,狼狈不堪的走了回来,有些窘迫的解释道:“二皇子登门必定是有要事相商,我不敢怠慢。就用冷水冲了冲,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他的这副模样出乎了赵德昭的意料之外,也算是反将了赵德昭一下,让其准备好的说辞竟不知从何说起了。只好有些无奈的说道:“先说正事儿,你在城中的任务是我举荐给皇上的。”看着王彦升稍稍露出惊讶的神色又立刻收敛,赵德昭心中暗叹老狐狸,继续说道:“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我做事向来不喜欢故弄玄虚,就喜欢军人的干脆直爽。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否加入我新组建的衙门。”
  王彦升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赵德昭回道:“是也不是。”
  王彦升继续问道:“那这个衙门是效忠陛下”赵德昭回道:“是也不是。”
  王彦升忽然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听了不该听的。看着对面孩童稚嫩的脸蛋,一时有些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又不得不屈服,否则今天赵德昭带过来的汾酒就是他的断头酒了。只得跪在地下行大礼,表示效忠。赵德昭哈哈大笑的说道:“多年以后你王剑儿一定会为今天而庆贺的。”
  搞定了王彦升,赵德昭带着李虎两人来到一处有些破败的宅院前,准备好拜帖,恭恭敬递给门房,等待其通报主人。接下来要拜访的人可是一位重量级人物,大宋财神爷的沈义伦,他与赵普都是赵匡胤霸府幕僚中的一员,陈桥兵变前赵匡胤召集手下幕僚商议对策时,赵德昭与他有几面之缘。
  对于这位赵匡胤的行军大管家,赵德昭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他很能活。正当赵德昭胡思乱想之际,沈义伦已经带着全家老小一同开中门相迎了。待双方见礼寒暄完毕,沈义伦迈着缓慢的步伐带着赵德昭两人走进他的书房,一路走来房屋破败斑驳。赵德昭找到了第一个话题,问道:“沈郎中怎么不请人将屋子修葺一番,也算是赶上新朝新气象嘛,一路走来,我见许多人都忙着换房子修房子呢。”
  沈义伦嘴角微微扯动无奈的说道:“首先我没那份闲钱,再者处在我这个位置也不好太过招摇,住在这儿我已经习惯了。”
  赵德昭道:“过犹不及,其他人看见沈郎中的宅院必然会以为您沽名钓誉。皇上赏赐我一处别院,不如就与郎中如何。”
  沈义伦道:“多谢二皇子美意,我是不会搬家的,二皇子来我是何要事?”
  沈义伦带给赵德昭的第一印象是周密谨言慎行,今天又展露了他刻板固执、油盐不进的一面,赵德昭见无法收买此人,只好公事公办的说道:“陛下准我组建新衙门,特来讨要经费。”
  沈义伦也是一个干脆之人,直接回道:“没钱,国府空虚。”赵德昭心里这个气啊,皇帝都批准了,到你这说没钱,虽然你可以把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的脸面甩在地上,皇命也能违背吗?
  眼看赵德昭小脸涨的通红,马上就要发作。沈义伦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朝廷要准备平叛经费,陛下又拨付了大笔的银钱赏赐前朝旧臣,四方税银又不知何时才能押送进京。如果我拨付了您的,下个月所有朝官都得饿着肚子上朝了,殿下可否再等等,明年或许就有银钱。”
  赵德昭顿时无言以对了,前世没做过官没有什么养气功夫,直接黑着脸离开了,彻底没有了刚刚收服王彦升的意气风发。目送送赵德昭离开,沈义伦自言自语的嘟囔道:“一个十岁的顽童能捣鼓出什么,还不是浪费国家的钱粮,一听衙门职能,就知道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一边嘀咕一边迈着矫健的步伐返回家中。
  回到老宅,赵德昭一个人坐在曾与赵匡胤彻夜饮酒的凉亭。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得失,陈桥兵变自己虽然露脸的机会并不多,但自己言出法随,有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今自己贵为皇子却碰壁而回,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日后还不知道要碰壁多少回。
  赵德昭坐在亭中直至深夜,不停的对比着沈义伦与众武将的不同,王彦升为何屈服。终于理出了一点点思路,众武将之所以听从自己的吩咐,是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高官厚禄的诱惑才会轻易屈服。王彦升虽然是执行赵匡胤的意思,但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而他也恰巧被自己将计就计的回答绕住了,成了不答应则被灭口的局面,使其不得不屈服,此时他也不是真心屈服,收服他还需要下一些苦功。而沈义伦的生命自己无法掌控,对于他的仕途自己也没有能力干涉,自然是不需要顾忌自己。
  赵德昭深刻的意识到,最近的事事顺心让自己有些迷失了,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的狐狸而已,没有赵匡胤的强大实力精心谋划,自己也办不成什么事。一切皆虚妄,唯有实力深厚才有为人处世的话语权。
  伸了伸僵硬的四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阻止了上前搀扶的李虎。吩咐其回去休息,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房间。望着赵德昭的身影,李虎也深刻体会此时赵德昭这个皇子的无奈,一种君辱臣死的情绪徘徊在心间久久不散。
  第二日,赵德昭早早的起床,继续前世的训练,光着上身围着校场长跑,而后又练习了一阵赵匡胤教授的赵家拳法。阳光洒下,照在还有些瘦小的身躯上。将他浑身的形态立刻勾勒出来,虽然瘦小,但每块肌肉棱角分明,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近一年的锻炼成果。
  自从懂得了一些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赵德昭的练习更加狂,足足打了三遍赵家拳才收手。拿起李虎手中的汗巾胡乱的擦了擦,吩咐道:“召集所有人,校场集合。”
  不到一刻钟所有人全副披挂,整齐的站在校场,赵德昭检阅一圈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你们今天的表现我很欣慰,证明我没选错人,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蝶卫的一员。”
  众人一听全都是一蒙,什么名字?看着大家疑惑的目光,赵德昭继续说道:“你们听得没错,就是庄周梦蝶的蝶,不必抱怨自己没加入霸气的衙门,我们的任务是刺探情报,只有普普通通,看似无害才能轻易得手,我希望你们都能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学会伪装自己。”
  看着有些似懂非懂的众军士只好换一种说法继续道:“你们都是军中最优秀的士兵,你们的军容让我非常欣慰。但光训练有素是不够的,我需要你们具备更多的能力,第一个任务:所有人换上常服,在汴梁城内去给我打探所有的大商贾,最好把他上三代的底细都给我查清,一会儿每个人去李虎那里领五十两银子。”
  众军士领命纷纷回房更衣,李虎一脸则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赵德昭,看着主子又打起精神来很欣慰,但是钱从哪来啊?赵德昭立刻领悟到了他的用意,取下腰间的玉佩说道:“你拿去典当,应该够了。”李虎欲言又止,赵德昭看到后催促道:“你们差事办得好,过两天就能赎回来。”
  李虎领命匆匆而去,赵德昭则是步履匆匆的向宫中走去,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都说打了小的,惹来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