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峙

  客栈在暴风雨中就像是在海边随时会倾翻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桑之在客栈二楼翻找了一遍,没有见到店小二,也没有见到掌柜的。
  “希望他们是去了更安全的地方。”桑之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喃喃自语。
  可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出得去呢?
  师父法力强大,来去自如,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小狐狸再小,也是只妖怪,最多会狼狈些,可小二与掌柜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大水随时会将他们吞没。
  这无休无止地下着暴雨,他们能去哪?
  她隐隐有些担心。
  或许是,师父将他们救走了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师父法力高强,又心地善良,遇上这种情况,他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桑之想了好些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心里仍旧是很担心。她有些烦躁,站起身来到了窗前。
  外面电闪雷鸣,雷雨交加,但依稀能看见云依裴和元青的身影,似乎是正在打斗,距离太远,桑之看不真切,多半还是云依裴占了上风,她看得入迷,浑然不觉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轰隆——”
  又一阵贯耳的雷声。
  “桑之姑娘。”
  温柔的女声传来,桑之心一跳,偏过头便看见了不知何时进门的柳如意。
  柳如意穿着月白色的蝶戏裙,披着一件象牙色的织锦斗篷,手上还牵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锦衣童子,那童子白白胖胖的,模样也长得好看,但身上有一股邪气,脸上也是恹恹的,并不讨喜。
  桑之忽然想起小狐狸白墨,明明同样的年纪,白墨要比这个童子可爱得多,只是不知道这家伙跑哪去了。
  柳如意笑意盈盈地看着桑之,说道:“桑之姑娘为何这般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桑之只觉得这个柳如意跟她身边的童子一样,身上都带着诡异的邪气,不由得有些反感,问道:“你怎么在这?”
  “那你又为何在这?”柳如意微微一笑,反问道。
  桑之偏过头,说道:“你管不着。”
  “桑之姑娘,我这趟来,可是专门找你的呀。”
  柳如意咧起嘴,微微一笑,笑容却莫名地渗人,桑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找我?”
  “是的。”
  “为什么找我?”
  “当然因为是……与姑娘一见如故呀。”柳如意笑道。
  桑之起了一身疙瘩,“你……你是妖怪!”
  她忽然想起那日元青对柳如意的暧昧举动,就算柳如意不是妖怪,也是跟元青是一伙的,可以确定的是,都不是什么善茬。
  “我不是妖怪”柳如意走近桑之,附耳轻声说道:“我是……人啊。”
  桑之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仙君就在外面,我一喊他就过来了。”
  “他呀……”柳如意笑了声,“他们故人相逢,估计很多话要说呢。”
  桑之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这么阴森,这么难看,这与那天温婉的柳如意截然不同,她倒吸一口气,又后退了两步,背贴到墙上,“别过来。”
  “把东西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没有你要的东西。”桑之冷冷说道。真是奇怪,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被元青和柳如意看上了。
  “没有?”柳如意觉得好笑,她挑起眉,细长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凶狠,“不把它乖乖交出来,你要找的人可就没命了。”
  真是该死,莫非师父和白墨都在她手上?
  桑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究竟想干什么?”
  柳如意扬唇,“想做什么?当然是想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柳如意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你的意思是,应该感激你?”
  “是。”
  桑之哼了一声,不感激也没关系,但没必要恩将仇报啊。
  “哈哈哈,你这个想法真是可爱呢。”柳如意伸出手,长长的指甲滑在桑之的脸蛋上,沁出了鲜血,她顿了顿,又说道:“桑之姑娘,谁都救不了谁,柳如意早已经没有活着的念头,你救了她又怎么样呢?她迟早都会死。”
  “你不是柳如意?”桑之忽然明白过来,她不过是蛰伏在柳如意身体里的一只妖怪。
  柳如意阴恻恻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柳如意呀。“
  “不,你只是占了柳如意的身体。你是个妖怪。”桑之愤愤道:“你就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柳如意的笑容消失,她的手一甩,桑之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甩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桑之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她不知道为何柳如意这么反感别人说她是妖怪,于是爬起来,又说道:“妖怪就是妖怪!”
  “啪。”
  一股无形的力量又将桑之甩到了墙上,桑之吃痛地叫了一声,笑了笑,又重新站起来,“你占了柳如意的身体,也还是妖怪!”
  柳如意看出了桑之有意在拖延时间,便松开了那只牵着锦衣童子的手,来到她面前,冷笑道:“没用的,不乖乖听话,你活不到天晴那一刻。”
  “嘭——”
  天空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雷声,随后,雨渐渐停了下来,天空出现了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缕阳光。
  天晴了。
  柳如意面色一沉,心想这个元青真是个废物,这点时间都拖延不了,手一抬,便狠狠扼上了桑之的喉咙,“交出来。”
  锋利的指甲陷入桑之的脖颈里,又疼又闷,她的内心异常崩溃,元青掐完柳如意掐,她怎么这么倒霉。
  “唔……”桑之吃痛,想要开口说话,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怎么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宝物……
  桑之眯起眼,心里顿时想到了那日师父交给她的铃铛。
  莫非是那串铃铛?
  不管是什么,她死也不给。
  “交出来。”柳如意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桑之摇头。
  柳如意仍然不死心,加大了力道,冷冷地看着桑之,“交出来。”
  锦衣童子静静地站在柳如意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好像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桑之的意识渐渐消散,柳如意的脸不断地模糊模糊……
  她伸出手,在心中念出了一道口诀,一道黄符飞来,落到了桑之的指尖,她艰难地举起双手,将符贴在柳如意的腰际。纸符金光一闪,化作无数的虫子在柳如意的腰际啃咬,柳如意吃痛一声,松开了掐住桑之的手。
  但这种把戏对于柳如意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她不过是摆了摆手,虫子化作无数的纸片落在了地上,但光这个时间,足够桑之去逃命的了,她从窗户跃出去,落入了水中溅起无数的浪花。
  “咕噜咕噜——”
  桑之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忘了她不会游泳。
  要死了吧。
  就这么死了?
  不甘心啊。
  本已经被柳如意掐得差点没了命的桑之,如今又被死亡包裹,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嘭。”
  桑之听到落水的声音,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朝着她游过来,对着她伸出了手。
  是云依裴。
  他来救她了么?
  桑之回应般地伸出了手,手触到云依裴修长温暖的手掌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她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