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魇

  “啊！”圆青猛然坐起，粗气大喘。
  “怎么了小姐”，春香赶紧披了小褂，小跑过来，坐在床边，“许是梦魇了”。
  春香抽出手帕，轻轻拭干小姐额上细密的汗珠，而圆青则双眼无神……
  “春香，我爹他们走了几日了？”圆青揉着双眼，悄悄抹掉右眼角的凝泪。
  “十五天了，今天是第十六天，这么算来，也该返程了。”春香扳着手指，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凝聚了初晨的光。
  “嗯，大半个月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了”，圆青将一缕落发拢到耳后，“春香，梳洗吧”。
  梳洗罢，夜露湿重，寒气泠迎。秋季的寒凉总是难以让人打起精神来。
  圆青来到堂下，刚要向母亲问安，抬眼就望见婶母笑意盈盈的一张脸。
  这一大早的，怎么这么恶心。
  “呦，姑娘来了，快坐下吃饭吧”，周梅芬呲着牙，“这有日子没来，我尝着这田妈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周梅芬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这放的是哪家的酱油啊？”
  圆青看了看母亲，母亲微笑着点了头。
  “小姐快坐下吃饭吧”，张妈从夫人身后走出，盛了两勺米粥放在夫人旁边。
  “好”。圆青轻轻走过来，挨着母亲坐下。
  “姑娘吃了饭，跟婶儿到你二叔那儿坐坐吧，这好不容易回来的”，周梅芬夹了一块儿虾仁塞到口中。
  “圆青她身上不大方便，还是改日再去”。
  “唉，大嫂。这姑娘大了，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又不赶那个时候了”。周梅芬睁大了眼睛，眉飞色舞的说：“那会儿我说到的那个王家少爷呀，他……”
  “饭菜都要凉了，你还是赶紧吃吧”，陈夫人忽然抬头看着周梅芬，又转头看了眼春香。
  春香恰好能对上夫人的眼光。
  当然，若不是春香劝着，陈圆青她恐怕是连筷子也忘了动。
  这时，圆青忽然站起：“娘，婶婶，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你们慢用”。
  说完，圆青便转身，离开了。
  “唉，姑娘，不跟着婶儿去家里坐坐了？”周梅芬对着圆青的背影喊道，而一转身，看见这温文尔雅的大嫂已起身欲走。
  “诶，大嫂，大嫂”。周梅芬站起来小追了几步。
  “堂夫人您吃完了吗？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一会儿还有别的活儿呢。”张妈轻描淡写地说过，便招呼了一个丫头要收拾碗筷。
  “你！”周梅芬瞪了张妈一眼，呼了口气说：“收了吧，你们这帮人，动不得捂不得的！”
  春香扶了圆青到床上躺下，看着小姐满脸的疲惫，她不可能无动于衷。春香悄悄走出房间，合了门，走了几步，抬手招呼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来。
  “小马子，你过来”。
  “春香姐姐找我做什么？”小马扔下手里的营生，小跑过来，黝黑的小脸露出了一排明亮的牙。
  春香轻轻靠近小马耳边，用手捂着，小声的说了什么。而一旁的小马却是皱着眉毛，一头雾水。
  “春香姐姐，我怎么说？”
  “就按我教你的说，就照着我跟你说的去找就是了。”春香又从袖口翻出了几个钱币，轻轻地放到小马的手心，微笑着说：“去吧，路上买个糖葫芦吃”。
  “谢谢春香姐姐”，小马揣好钱币，“那，我去了”。
  “乖，去吧”。春香微笑着望着小马蹦跳儿离去的背影。
  艳阳高照，临近晌午。游手好闲的小伙子，正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拋着石子。这人一无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变得稀罕、有趣。
  “呦，站住”，龙三芎站起来，“小子，找你大爷啊”。龙三芎左手把石子扔进右手，右手又丢回左手…
  “请，请问，龙，龙老爷子在吗？”
  “你龙大爷在此”，龙三芎一歪头，“请你大爷作甚？”
  小马眉头一愣，两手相拱，挤出笑容：“我是西街陈家的，今日府里有人不大舒坦，烦请龙老儿过去瞧瞧。”
  “噢？”龙三芎丟下石子，脖子一抻，“谁，哪儿不利索？”
  “这，这个小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受人吩咐，特情龙老儿”。
  “带路，我看看去。”三芎背起双手，抬脚便走。
  而小马原地未动，不可思议的仰头看着三芎，说：“你？”
  “怎么，你们当家的不是请我？”龙三芎挑起一只眉毛，“怎么，还瞧不起我？”
  “你”，小马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三芎一番，然后摇了摇头说：“嗯…，不像”。
  ……
  “胡闹！”龙三芎指着小马刚要开口，便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爷爷，”龙三芎挠着头，“我，我这不是跟他闹着玩儿呢嘛”。三芎咧着嘴憨笑，这笑容竟像此时的阳光。
  “治病救人的事儿能闹着玩儿吗！”龙老爷子红着脸瞪着三芎，脸上仅有的几根胡须都在颤动。
  “去，该干嘛干嘛去，别给老子添乱！”三芎刚要说话，就被老爷子一口怼了回去。
  “您，是龙老儿吧。”
  龙樊多脸色立刻缓和，开口道：“是，不知找我老头子何事？”
  小马双手合拳作揖，恭敬地说道：“哦，西街陈家的，府里有人儿不利索，烦请老爷子过去瞧瞧。”
  “哦，陈家。你们老爷太太都还好吧。”
  “老爷在外，太太但是还好”，小马顿了顿，继续说道：“还请老爷子跟我去瞧瞧吧”。
  “好，好。”
  龙老儿在前，小马随后，三芎也跟了上来。
  龙老爷子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三芎对上了爷爷的目光，立马解释道：“这会儿局里没事儿。”老爷子也没在搭理他，继续朝着西街走去。
  进了陈氏大宅，龙氏爷俩被小马领着一路就进了院内。太太也早已在圆青园外等候。
  张妈随着太太请龙老儿进了圆青的房间。而小马和三芎则被春香挡在了外面。
  三芎不服气，一个劲儿说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陈老板就是这样待客的？”
  春香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模样清秀却挺没正型儿的青年，冷冷的说道：“太太吩咐，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行，这么个大户儿，连杯茶水都不给？”三芎挑起一只眉，一双眼睛倒是明亮好看。
  “待龙老儿诊完，太太自会请客人用茶。”
  “得”。三芎也不跟不懂事小丫头片子计较。
  只是爷爷进去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像陈氏这样的大户，为什么不先去医馆，还偷么着找他爷爷，偷么儿地治。而且，是给谁治？
  春香也进屋了，留了小马看着三芎。
  “唉，里头是谁呀？”
  “大人吩咐过，不让多说话。”
  “……”三芎无语，伸出拳头像要打小马的样子，但是落下来，却是拍了拍他的脸蛋。
  三芎试探着往里瞅，可是什么也瞅不到。
  过了一小会儿，门开了，陈夫人和龙老爷子他们交谈着从里面出来。具体谈了些什么，三芎不知道，只知道夫人留老爷子喝茶，老爷子没留。离开的时候，张妈交给三芎一小坛酒，三芎道了谢便随着老爷子走了。
  一路上，老爷子都闷不吭声，三芎想问点什么，却总是不敢开口。
  为什么，老爷子出诊回来从未这样过，究竟是什么病症，使老爷子如此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