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姑姑?”

  到了春华秋实玉修自然是要去雪楼看看落雪仙师的。
  一进雪楼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片浅水蓝的鸢尾花。这些鸢尾花看样子被落雪打理的极好,倒是比齐鸢院子中的鲜艳了许多。一朵朵蓝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婀娜多姿。
  迎面而来的是随身侍候落雪的掌事婆婆,虽然已近花甲之年但是因为从小陪伴落雪长大又是她的乳母,除了管理落雪的日常生活之外却也不为别的事情操心,因此整个人保养的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里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当年她随落雪陪嫁过来时玉修尚未出生,后来虽然也随落雪回过几次忘川秋水,但是那会儿玉修年纪尚小与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祭灵大典时因为要和齐灏一同协理春华秋实中的事物因而没有随落雪一道儿回去。
  因此细细算来她与玉修也算是近十五年没有见过面了。然而二人一经照面便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玉修颔首以礼:“婆婆。”
  被人一眼认出,婆婆倒也没有显出任何吃惊的神色来,却也恭敬的回了一礼,她道:“公子。”顿了顿心中略有好奇道:“公子是如何识得我的?”
  玉修道:“藏书楼的《家族史鉴》中记载了一些关于婆婆的事迹。”
  此时婆婆的神情倒是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眼神中略略有些惊疑:“公子也看《家族史鉴》?”
  原来玉氏的藏书楼里收藏了许多关于历世历代长尊、少尊、长老、仙师、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家仆,所有和玉氏有关之人的生平事迹,尤其是玉氏本族之人的资料记载的尤为详细。
  不过玉修身为玉氏少尊主按理来说只需要一些有关历代长尊、长老、仙师之类的记载就行,而至于其他的实在是没有的必要,毕竟忘川秋水中别说玉氏已经建宗立派三百多年了,就是现如今的忘川秋水所有的人头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把这些人的生平事迹都阅过来一遍的话,天知道那得花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然而玉修就是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而且看完了也全部都记住了!不是当下而是全部!三百年间有关玉氏的所有人的所有事迹生平,大到长尊小到家仆,他全都看完了。
  婆婆虽然身份特殊但是追根究底也毕竟只是家仆的身份,因此才会觉得吃惊。她道:“公子竟会看到我的?”
  玉修道:“婆婆十岁来我忘川秋水,四十岁时随姑姑嫁到春华秋实。这些年多亏婆婆随身在侧的照顾姑姑,玉修在此谢过。”说着又行了一礼。
  婆婆受宠若惊,连忙扶起玉修,激动道:“早就听闻公子闻人聪慧持重,不成想还这般识礼数知礼教,不愧是我们忘川秋水的少尊主。”
  玉修却道:“婆婆谬赞了。姑姑可在里面?”
  婆婆忙道:“在的在的,公子快请进吧。”说着忙为玉修恭敬引路。
  雪楼是一处独立的建筑,因为落雪喜静,因此除了随身侍候的婆婆和几名端茶递水的小侍女之外便无其他人。这样也好,玉修也喜静不喜闹,关于这一点玉修很多时候觉得他有一半是随了他的姑姑。
  一进屋内扑鼻而来的是清爽的檀香气息。
  一方雕刻着鸢尾花的屏风暗流涌动。
  紫檀木榻边红影绰绰,内中躺着一个人——正是落雪。
  落雪不是贪懒好睡之人,只是此时早已日上三竿她实在没有道理睡到现在还不起床。
  看出玉修心里的疑虑,婆婆道:“公子在此稍后,我去叫小姐。”
  玉修却拦住了她:“姑姑可是身体不适?若是如此我明日再来。”说着转身要走。婆婆忙道:“不不不,这是小姐吩咐的,说是公子何时来就何时叫她,公子在此稍后片刻。”说着上前去叫落雪。
  “小姐,小姐?”
  榻上落雪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悠悠回了声:“婆婆。”
  婆婆连忙上前搀她:“公子来了?”
  落雪微微睁开眼,她道:“是齐鸢吗?”
  婆婆道:“是咱们玉氏的少尊主来了。”
  一听是玉修来了,落雪猛的直起了身子,激动道:“修儿来了?他在哪里?”
  玉修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姑姑。”
  一听玉修的声音落雪一把拉开榻上的榻帘,“修儿!”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不对,准确来说落雪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颤抖到‘修儿’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喊出来时竟带着一股子卑微祈求的感觉,那两个字几乎碎了一地。
  玉修几乎惊呆了。
  眼前的落雪真的是狼狈到了极点,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中衣。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神色暗淡。这样失魂落魄的落雪玉修自问他还是第一次见。在他的印象之中,落雪永远是一副端方高雅、傲然立于世事之巅的人。
  未等玉修反应过来落雪已经连滚带爬的从榻上扑了过来,玉修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落雪一把扑进玉修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婆婆也在默默拭泪。
  突如其来的一切像是平地一声雷炸的玉修不知所措。
  沉默了半晌,准确来说应该是等到落雪哭够了,哭累了,玉修这才将她轻轻的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茶案上。
  二人沉默静坐了片刻,待落雪情绪缓和了一些后玉修终于得了一个插口询问的机会。不过他个性一向沉静内敛,却也没有着急询问而是给落雪泡了一壶她往日里最爱喝的云雾茶。落雪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玉修坐在对面为她泡茶。
  突然落雪笑了。
  玉修微微抬眸,将一盏清香的茶水推到落雪的跟前,随口道:“姑姑因何而笑?”
  落雪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沉浸片刻她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你和齐鸢还有齐桐小时候一道儿玩耍时的情形罢了。”
  玉修也笑了。他道:“哪个情形?”
  落雪饮了口面前的茶水,她道:“就在我第一次带他们兄弟二人回忘川秋水时,那会儿齐鸢七岁,你五岁,齐桐也才刚刚两岁,跟在你和齐鸢的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追着喊。”话说到这里时玉修的眼前好像看到了那样的一个画面,青山绿水之间三个孩子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