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外交不是请客吃饭 六
灾年物价腾贵，百姓卖儿过女。易子相食的事情每有发生，人家惨剧不断上演。这个易姓碳商便是其中一位，只不过他不是卖儿过女的草民，也非恶行累累的粮商。实在只是一个新将上任的，刚要冒头的煤炭商人。
只见这易华谭混笑着对柳老爷说道：“此事刘哥哥过虑了，我等是与那些往年囤聚的粮商不同。
今年苦寒自当多多准备木炭烧火，只是今年各位哥哥烧到比往年的量多一些就好了。木炭还是那些木炭，柴还是那些柴。用处多了，数量少了，也自然就贵了。”
他说这些话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等着大家先消化消化。觉得差不多了，才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成本只是增加一两成。而利则十倍百倍不止。”
“易老板所言甚是，不过我刚刚的问题……”那行刘的接着问道。
“哥哥没听明白么？”易先生皱着眉头问道。
刘老爷道：“恕哥哥愚钝，实在是……有些糊涂。”
“我便再说细一些。”
“有劳了。”刘老爷抱拳客气的道。
只见这易先生再次解释中着说：“我们非是同那些无良的粮商一般，他们是有货不卖，捂在手中以牟取暴利。然而我们顶多算是错估木炭用量，买卖随人官府有什么借口治我等的罪名？”
他说完，两手摊开。环顾在座的所有人轻笑着说道：“非是我易某人不顾汴京百姓的死活，而是实在有心无力啊。”语气轻佻，面色十分嚣张。
听了他的这一番分说，在座想要赚些块钱的，无不将自己的担心返给查了肚子里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若是这样，我老刘第一个同易老板干了！”说完，那刘姓商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显得十分洒脱，引来一众叫好的声音。
“可若是，外地的商人见汴京有利可图，运来许多木炭怎么办？”又一个不解的声音问道。
易华谭微笑，智珠在握的对着那人说：“他来便来。大雪封路，运河已经开始结冰，若是走路运，那点量对于汴京来说，不过杯水车薪。来多少投进来，最终都会变成一些不成气候的小浪花，翻不起什么风浪。”
“受教了！”
这些木炭商人聊的火热，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雅室中还有一桌子人在用餐。
周晨做的位置正好与易先生，隔了一个木板。雅间儿都是非常简陋，也没考虑到隔音的问题，如今他们将这些话说出来，正好一字不落的都落入了周晨的耳朵里。
这些人都是些什么垃圾？胆大妄为的在此处议论，这种事情，沟通实在不理解，若说是汴京城的冬日，冷了许多，你们扩大生产就好，左右多卖一些也能挣钱，为什么一定要囤积居奇，赚那些带着人血的钱呢？
他这一溜号，就叫他旁边的两位小兄弟捕捉到了他面色的不对劲。
“周大哥，是有什么事情么？不妨说出来。”杨宗保以为周晨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开口，所以他出言劝道。
“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能叫耶律利知晓，就算是他不利用朝廷缺炭取暖的这件事做文章，也毕竟是敌国的使团使者。”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嘻嘻哈哈的打着糊涂，把这件事给岔过去了。
只是毕竟他是小门小户出身，虽然现在已是一个领着俸禄的官员了，柴薪、米面、布匹，朝廷都会折算到薪奉里面发放。可对于劳苦大众的同情心，依然还在他的内心深处。
“那老板好像姓易，一会儿得抽出时间看一下这人长的什么样子。”周晨心里面想着。
他们上来落座之后，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恰好这会子店小二正好推门进来，对着几人说道：“客官，松茸已经备上了，您看还需要点些别的什么饭菜么？”
“尽管拿了菜单过来。大爷今天请我这两个小老弟，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周晨难得公款消费，自是一股说不出的豪迈。
这三人中，就属耶律利对于钱财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看到菜单上的吃食，若是有没吃过的，或是看着喜欢的，他就直接点上，也不考虑价格问题。左右是那个汉朝的小官请客。
而杨宗保毕竟年轻善良。也是第一次与周晨出来吃饭。不知道周晨经济实力到底如何。且对于樊楼的消费，他与心中也是自然明白。所以本着不宰人的良好出发点，也就只点了一些家常的饭菜而已。珍贵美味，只是点缀一二，并没有叫上多少。
两人看着差不多了，将菜单放下之后。此时就轮到了周晨。只是他现在有些心不在焉的，心里面一直想着别隔壁的事情。
当店小二把菜单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堪堪将心思收回，看了一眼菜谱，却并未急着点菜。只是对着店小二说道：“我要的十斤松茸，店里可有准备完了？”
小二摆着笑脸，仔细的对着他说：“不会出错的客官。今天您要的早，楼里面的十二斤，后厨都已经备下了。现在只等着上菜的时候，一齐做了给大爷们吃。您若是等得急，我现在就催厨房，叫他们先把松茸送上来。其他的菜慢慢再上，可挂您觉得怎么样？”
周晨点点头，对着小二说：“我这人最好食材的本身的味道，也最在乎食材的新鲜程度。可以快些的话，自然是好的。”
他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有个事情问你。”
“您说。”小二态度一直良好。
周晨点点头，说道：“可不可以让我去到厨房，挑拣我要的食材？”
周晨的这个打算，已经在他脑子里回转多时。借着出去这个接口，回来的时候再故意走错屋子，差不多就能见到刚刚隔壁那个大放厥词的无耻商人了。
虽然这个时代并不流行将食材摆放在客人面前，用以来证明食材的新鲜程度。但若是客人提出对的食材的质疑要求，不管是多么奇葩，只要是不过分的事情，店家也多不会阻拦他们。
今次他提出来到后厨一看究竟的要求，店小二自然没有拦他的道理。
小二一马当先，引领着周晨就要向房外走去。可这个时候，耶律利出言道：“我与宗宝左右无事，便随了晨哥儿一同前往吧。”说完就见他直接起了身子，跟在周晨身后。
“这人，好不晓事。什么都要来掺上一脚。本来想着走错屋子的招数，现时间他们俩跟来，怕是要不能实施了。”
来去很快。本来周晨的心思就没在那一堆的松茸的上面，待到看到过着裹在黄泥里面的松茸之后，就懒的再瞅一眼。他直接就转身回转了过去。
这时候杨宗保耐不住好奇的疑问，对着周晨说道：“周大哥，咱们过来不是要挑拣松茸的好坏吗？怎么瞅了一眼就回来了？”
杨宗保的这个问题，也是耶律利的疑问。他们哪知道周晨此时的心不在焉。他自始至终都还在想着隔壁那桌，这伙要囤积居奇的人扎自己到底要想些什么理由接近这些人。认识了，才好有目标的直接监视。才好做到有的放矢，才好做到知己知彼。
虽然松茸难得一见，也是非常鲜美的食材，但涉及到百姓日常利益的时候，周晨不免放心不下。
这事情，他不能够直接指责那帮商人为富不仁，又或者去举报他们谋划囤积居奇的事情。
所谓抓贼拿赃，捉奸捉双。若只凭着道听途说就去报官，可能将来会引得那些人反侮自己。到时候，他官职不保还是小事。一个不慎吃了官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着杨宗保的疑问，他只能将话题岔开说道：“松茸摆在那里，看到了是在土里刚出来的就行了。咱们其实对这些食材也没有什么研究，我也只是好奇过来看看而已。看到了它包着泥巴就算了，剩下的就交给楼里面师傅的手艺，我们只管等着就好了。”
他们边说边往楼上走。此时，那些炭商的已经商议完毕，便不再紧闭雅室的门。好叫屋里屋外通透一些。周晨刚走上楼来。打眼便见到一个头戴锦湖小绿帽，锦湖长衫的商人，正在与店一个小二说分辩。却见着小二并不是之前自己屋中的那一个，想来是一个人负责几间房。
他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一时间竟然觉得很有意思。只听得那店小二首先说道：“客官你这样要求，我确实有些为难了。只是先前要了的一斤松茸，如今却要半斤。剩下的，我实在不好不知道要卖给谁去。”
只听到那人却说道：“今天坐庄，手头却是有些紧。小兄弟多帮忙，今日我屋中一众客人，也请兄弟多多与我回护。”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只见这人伸手，便往小二袖口送了一吊大钱进去。
那小二的眉头一瞬间就舒展了开来。暗中掂量了下这串钱的重量，谄笑着说道：“客观实在客气了，哪里用得着这般。”他话是这么说，那一吊钱却是攥的更加的紧了。
周晨听了他们的对话，一时之感叹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凑巧。他刚刚还在发愁，想着到底怎么才能看到那个姓易的长的模样。
便是到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这当头他上来就看到这个人与小二在说话。只听那个小二在与他回道：“松茸半斤就半斤吧，客官还想要些别的下酒菜么？楼里面醉江南也是有名的。”
那人不好再拒绝，就对着那小二说道：“别的菜就不再点了，多拿一些松露凑数吧。先来半框的。”周晨越走越近，就当两人打了照面的时候，突然听到如此豪放的点菜手段，不觉间竟然惊讶的张口结舌。
松露这东西他是知道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垃圾东西！他那个时代，有一克松露，十克黄金的传说。贵的离谱的，都是一片一片的点。一个巴掌大的松露，几万几十万都是常事。
碰上品相好的，吃它更是如同在吃房子汽车！这时候竟然听到有人一筐一筐的要，一时间，脑子里突然当机。他算不清楚这一筐松露到底需要多少钱略，大概值了汴京的基座大宅？
如此吃惊的神情，传递到脸上，一跳一跳的肌肉，张口结舌的那副神态，实在是叫人没有什么好的联想。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松露自古以来都不是很受国人的待见。嫌弃那东西吃起来有一股子怪味。就是这种怪味，颇欧洲人的喜欢。
只是他那个时代，地球的联系大大的加强了。加上国人接受了国外的饮食文化，像松露、鱼子酱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国人的接受，进一步，又受到国人的追捧。毕竟不买对的买贵的一向是民族内一些人的一辈子追求。
易华谭这时候转身看到有一人盯着自己，就那么直勾勾的连眼都不眨。本来就因为没吃得起松茸，有一些恼怒的他，越看周晨越像是一个乡巴佬。顿时升起一种轻视之感，好似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冲着周晨骂到：“哪里来的乡巴佬，乱看什么！”
周晨哪里想到这人如此没有无赖，突然对自己的言语攻击。他当然也是一个不让份的主，直接回怼过去说道：“畜生骂谁！”
易华谭想都没想，接口的回骂道：“畜生骂你！”
只是这一句话骂完，旁边的耶律利和杨宗保都噗嗤一声的耻笑他起来。周晨大笑，说道：“不错，正是小畜生骂我！”这时候易华谭，才反应过来，那人骂他的话里面，竟然还藏着陷阱。
他怎知周晨那个时代的孩子，向来以这般套子斗口，一不留神，已自上当。此时的他，怒不可赦便想着动手将周晨暴打一顿。只道如此，才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
他刚要冲上前去，就忽然意识到周晨身后站着两个十七八岁大的小伙子。只见这两人的身材实在壮的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