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在娇莺恰恰啼

  吃过鱼,掩埋上这里的痕迹,要当心被别人发现。毕竟这里有鱼啊。
  走回张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山。张家在杭州也是大户人家。青灰色围墙环护,墙头亦盖有青灰色琉璃瓦片,杨柳垂于四周。从后门进得院内,院内甬路交通,边有山石点缀。只见路上仆人个个小心翼翼。周晨见一相熟的小侍女,忙拽到身旁问道:“香香姐,府里这是怎么了?每个人怎么都变得像鹌鹑似的?”
  阿香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食指比于唇前,柳眉微弯,后放下手压声道:“别叫喊,是老爷又把少爷给骂了,听说家里的瓷器也被摔了不少!”“哦?”周晨斜眼看阿香,表示疑问。阿香抿嘴且郑重点头表示肯定!
  阿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算是府里高级丫鬟。常理来说,她该是不屑于搭理周晨和黑子这等做粗活的下人。周晨猜想,大概是因为阿香见黑子膀大身粗,憨厚老实,好像是个值得托付的样子,遂动了嫁娶之心,就连带着对自己也是礼遇有加了。
  阿香把周晨和黑子一起拉到一处廊下,围了个小圈。又低声咐道:“可见了这两日府里不会安生,你俩要小心做事。”然后瞥了一眼站在边上正在四处散望的黑子,接着说:“莫要惹了老爷和夫人生气。被拿出来说事的话,很可能就是一顿板子!”
  周晨点头,说道:“自是晓得,还要谢谢姑娘提醒!”随后他抬头对黑子说:“黑子你过来下。”黑子嗡声问道:“干嘛?”“你个傻子,还不快谢谢人家姑娘!”周晨骂黑子。黑子哦了一声,憨憨的说:“谢谢啊!”阿香却似不甚领情。哼了一声,背着手蹦跳着走了。
  黑子的脸上顿时写满了疑问,他愣愣的看着周晨,像是想要周晨为他指点些迷津。周晨不禁白了他一眼。摇头叹道:“stupid!stupid!”黑子问:“晨哥儿,四舅屁的,是啥意思啊?”“是香的意思。”周晨糊弄他道。
  “不对啊。阿香明明是香的,怎么会是屁的呢?”顿了一下,他恍然状。跳指着周晨嘿声说:“晨哥儿,你不要因为我实在你就骗我。我、我可不傻!”说完,便向周晨呲了下牙,然后就嬉笑了起来,像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晨倒!没有理他,挥了下手。接着一起向账房走去。边走周晨边说道:“看不出来你还很聪明的。”“那当然,当年俺娘也夸过俺脑壳灵光。”黑子嘿笑,且挺了挺胸膛。
  “嗯,黑子啊。”周晨感叹着。“啊?咋啦?”黑子问。
  “你这一身蛮样,很具有迷惑性啊。”周晨由衷地赞道。“嘿嘿”黑子傻笑,接着哈哈大笑!洪亮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自豪。“快别笑了,咱去领月钱。”周晨笑骂。“好啊,哈哈”黑子还是那么没心肺的笑。
  两人一路跑去领了月钱。
  领完了月钱美滋滋,周晨走路不自禁的都昂首挺胸!俗话说得好,钱是男人的胆,今天领了男人胆,感觉确实比自己之前豪迈多了。他看黑子一眼,黑子看了他一眼。相视嘿嘿一笑,均把钱紧紧的塞进裤腰的荷包,动作表情依然美滋滋。
  “这春天就应该去春院啊!”怀揣“巨款”的周晨想。“上一世我就鄙视这个时代,种种腐朽堕落的生活。这会儿有了钱,还不得去接济一下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们?嗯,贤弟们先对不起,妇女优先解救!”周晨不自禁的嘿嘿嘿笑了起来。想想就好高兴啊。周晨早就看好一个被压迫的失足女青年了,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去解救她!
  周晨想着,那姑娘长得贼俊。
  “晨哥儿?晨哥儿?你怎么啦?”黑子在周晨眼前摆了摆手,关怀着问。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道:“莫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得了癔症?”随后忙伸出双手,攥着周晨肩膀使劲的前后摇晃,边晃一边问:“啊?啊?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哇,晨哥儿你流口水啦!晨哥儿你快醒醒啊!”黑子喊道。
  周晨就像一只落在大海上小鸡仔儿,在舢板上承受着波涛汹涌的摧残。只见他双脚离,眼神呆滞,被黑子拎着的肩膀摇晃带着脑袋前前后后、左右左右,晃得飞起,眼冒金星,口水四溅!
  “住手住手!”周晨嘶喊着。“你好啦?”黑子仔细着向前探问。周晨看到一副憨笑的表情,显然觉得自己这次急救是成功地,是圆满地、是历史性地!少不得以后会将相关经验传于子孙,造福社会!
  “好什么好!我压根就没病!我特喵的在思考问题!“周晨脸不红心不跳的嘶吼道。
  “什么问题啊?”黑子又好奇的追着问。周晨没好脸色的回答他说:“人是从哪里来的问题!很深奥,你不懂。”“哦!这怎么还用思考呢!你不知道吗?”黑子略带疑惑的说。
  “哦?”周晨看着黑子不解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常识中的那个宋朝,这是汉!是一个他所不熟悉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哲学难道已经发达到如此地步了吗?将哲学三大问题之一的,我们从哪来都破解了吗?周晨简直不敢相信!
  两人在游廊里立着,院子里许多不同品种的花的骨朵,全都已展现出含苞待放的姿态。绿草长藤泛着嫩绿,累垂可爱。它们攀援绕檐,努力向上生长。
  作为一名学术型人才,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周晨都始终秉持着一颗对知识的渴求以及敬畏之心!他内心凛然,却又怕自己情绪转换太快,吓到黑子。稍微略显郑重的问道:“你说说我们是从哪里来的?”黑子觉得周晨有点奇怪,可还是皱眉回答道:“每个人的来历都不一样。”
  “嗯!这就是深度!”周晨想。然后继续听黑子说。“就好比你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但我却知道。”“嗯!这个世界确实不简单!”周晨内心惊叹着。接着听黑子说:“俺是从北疆来的!”黑子继续发表高见。
  “嗯,有深度!然后呢?”周晨问。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你看像是阿香就是杭州本地人,像是老管家也是杭州本地人。外乡人只有几个。”李黑子一边掰着手指数着一边说。“你大概也是其中之一。晨哥儿,你问这个干嘛?”李黑子反问道。
  听到李黑子的问话,周晨觉得自己被骗了。他感受到了一股深深地,被这个世界愚弄了的屈辱感。由脚底往上窜。
  他呆立在旁,想着自己为什么要问李黑子这个问题?他也找不到答案!他现在很想知道他问李黑子这个问题干嘛!他自觉是鬼迷了心窍,信了李黑子的邪!
  内心受到了伤害的周晨,不想再将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对着李黑子直言道:“就应该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还是把你想复杂了。”不去管李黑子受伤的眼神,自语着说道:“还是想我那黄家姑娘吧。”
  这边李黑子耳朵倒灵,听周晨这么一说又凑上前去追问:“是哪家的黄家闺女?俺识得吗?”周晨边沿着回廊往前走,边回道:“自然是春园的小叶黄,黄姑娘了。”
  黑子少有的皱眉说道:“晨哥儿,你莫要将钱撒到那种地方。”边说边快步拦在周晨前面劝:“都说那地方的女子,每日里迎新送旧,不知道多少好人被陷了进去。而且都是水性杨花,毫无定性,就算平日里有着恩情,也难抵不过老鸨子的毒口!”
  周晨似是发现新大陆,觉得难得黑子有如此口舌,往日里怎么就没发现呢?黑子见周晨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急着说:“世上的鸨子都是最心黑不过。如今你已经正式在张家做工,就该本本分分,攒够了老婆本,娶一个屁股大能生养的媳妇才是正经!”
  周晨没心肺的听着,嘿嘿直笑。急的黑子上蹿下跳。周晨问黑子:“你说的这话如此有条理,怕不是你现说出来的。”看了看黑子的神态,又玩笑道:“速速从实招来,你是否之前背着我去了那烟花柳巷之地?被人捉住拉了回来,又被苦劝了一番,而后你将那人劝你的话现学现卖,说与我听。对是不对?”
  黑子略显惊讶,又极速否认的道:“不是!这都是俺是在茶馆听书时记下的。俺可没有去过那种地方。”“茶馆听书?你怎么没带我去过。”周晨嬉笑着说。
  “俺也只是随管家办事的时候听过一次,再之后就都没有去过。”黑子忙解释。周晨略显惊讶,心道:“这蛮子,看起来粗枝大叶混不吝的,没想到记性这么好。只听了一次就记了下来,换做是我,早就随着饭菜一起吃了。”
  俩人在这边有的没的瞎扯淡,宅子另一边的伙房里,一个身材胖鼓鼓的中年妇女正和一个瞧起来大概六七十岁的老头说着什么事情。两人看起来大概是上下级关系,只听那女人说:“先生不知,这厨房采买,最是耗人心血。哪些买的贵了,也要责备自己没有替东家办好差事。”说着不自觉的擦了下头上的汗水。
  又接着说:“前儿个账房刘先生告了假说是家中有事,听厨房的下人们说,他是回家买田置地去了,我看刘先生许是不准备继续在张家做下去了。大概是要回家养老去了罢。”
  老头皱眉不语,端着茶碗等了片刻说道:“事情我知道了,但你们厨房今后也注意些花销,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开销有些大。”那妇女鞠着身子道:“那是自然。”
  周晨和李黑子两人走到自己的住处,李黑子带着些许正式的表情对周晨说道:“晨哥儿,若是你以后吃不上饭了,记得来我家,总会教你也会有一口饭吃。”看着李黑子那严肃的表情,周晨笑骂道:“去吃屎吧,懒得理你。”便赶走李黑子叫他离自己远一些。
  翌日
  周晨在清扫完院子之后,叫来隔壁干活的黑子一起去打水。途中他贼心不死的又问黑子:“你确定不去春园?”黑子坚决摇头。顺便双手掩住右腰间的荷包!周晨知道那里有这个月刚发的例钱。
  周晨愕然,心叹道你李黑子把我周晨当什么人了!哎!
  没有伙伴分享的娱乐,就好像打游戏,一套漂亮的连招下来,没有人欢呼助兴,扫兴。再说毕竟自己一个处男去那种地方,还是会有点紧张的!
  不去便不去罢。“你这财奴,小灶不舍得吃,又不去寻开心,总这么攒钱你要做什么?”周晨半是调笑,办事好奇的问道。
  黑子一本正经的说:“俺要攒钱娶老婆!”他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你不用攒钱娶老婆的黑子。”周晨一本正经的说。黑字问:“为啥啊?”周晨眯着眼睛奸笑着对黑子说:“我看那个阿香都对你很是不同,你还用攒个屁钱娶媳妇!他一定愿意嫁给你的。”
  “你、你胡说。”黑子黑黑的脸上看起来变得硬邦邦的,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周晨斜眼瞧着他。黑子自是觉得十分尴尬,接着又急辩道:“阿香,阿香才没有。”说着那张黑脸竟然泛出一丝微红。周晨惊讶非常,“诶?有点意思,哈哈!”
  周黑子越看周晨越觉得心虚,周晨渐渐逼近前去,眼睛距离黑子的脸越来越近,一字一顿的说:“你、喜、欢、阿、香!”那呆子听后连退两步,结结巴巴的说:“俺、俺没、俺没有,不、不是俺,你、你别瞎说!”
  周晨被震惊了,我去!否认三连?
  只见黑子说完就向井边快步走去,好似和周晨多在一起半刻,都会要了他的小命一样。周晨被黑子甩在后面,可看着黑子远去的背影不经叹道:“嗯,这就是青春啊!多么羞涩的爱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晨摇头晃脑,对黑子喊了一句,“替我把后院扫撒了,我今儿有事就不回来喽。”我自去吧,说什么钱在手,也要把这两世的处一起破了!想完,周晨就向院外走去。黄家小姐,我来啦。哈哈哈!有道是:
  黄四娘家花满蹊,
  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恰恰啼!好湿啊好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