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生家庭—— 最终还是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母亲与父亲结婚了。
  母亲带着几床大红色的新棉被,一个漆有鸳鸯叼花图案的红色铁盆和一把外婆赠送的红黄相间的塑料长梳连同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宝宝一同踏入了袁家大门。
  新婚期的夫妇俩亦是甜甜蜜蜜,刚开始父亲要挑些果子到镇上去卖,母亲便挎一个小竹蓝放着薄荷茶水和老面馒头和父亲一起走着上镇上去,等到母亲肚子越发大的时候,父亲便不允许她再跟着了。
  “兰儿,用力……”
  “呼呼呼”
  急促的喘息声穿透了里屋的房门,穿透了老宅子的土墙直传进泥泞小道上三步并着两步走的父亲耳朵里,吃饱了雨水的土路粘粘的滑滑的,父亲惨些侧翻进水田。
  “哎呀!保佑母子平安啊。”
  他把磨脚的钉子胶鞋脱下拎在手里,赤脚在泥巴里小步奔跑着,发出啪嗒的声音,留下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足印。
  “用力啊!”
  接生婆声嘶力竭地喊着。
  “用力,啊!兰儿,不怕”
  奶奶也紧张得够呛,在一旁安慰着母亲。
  “来,跟着我说的做,吸气吐气吸气,用力!用力啊!”
  “啊啊”
  母亲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下体被拖拽了出去,身体一下子轻松了
  她把完全被汗水润湿的头部放在了枕头上,开心的笑了。
  房间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这哭声在里屋的菜窖里击起了回声飘到了刚进院子里的父亲的耳朵里,他也开心的笑了。
  我的姐姐出生了。
  姐姐出生以后,父亲的几个兄弟也都陆陆续续成了家。
  因此奶奶就商量着几兄弟分家生活。十斤大米,两间房间,这就是我们一家的全部。
  迫于生活的压力,父亲在姐姐一岁时就外出打工了。
  姐姐三岁时,母亲也跟随到了外地打工。
  他为她在铁匠那儿做了一个箱子,买了一个小小的塑料凳子便让她和他一起在地下过道里摆摊。
  母亲每隔两小时就得回出租屋里一趟,去看看姐姐有没有乖乖的看动画片,有时候实在不放心了就把姐姐带在身边。
  地下过道很空旷,姐姐又很爱哭,频繁的哭闹显得有些刺耳,母亲对姐姐无可奈何,只能轻轻唤着她的乳名。
  “你想出来就不要带她,带上她在这闹得我心烦,我看你还是滚回去带人,在这里还妨碍我找钱。”
  他面露嫌弃,眉头紧锁。
  母亲低着头轻轻抽噎了几下,抱着孩子往回出租屋的方向走去了。
  母亲怀里的女孩眼泪还没完完全干掉就又乱动了起来,嚷嚷着要吃路旁的棉花糖。
  “今天这街上怎么这么吵?你也在吵!你爸爸不要你!我也不要你!”
  母亲感到心情糟透了,将情绪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女孩听不懂她说的话,但她好像知道抱着她的女人在怪罪她,热腾腾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
  她似乎觉得做错了事的孩子哭出声来也是错的。
  父亲修表的生意很惨淡,一天只能挣到二三十块钱
  同行的还有两三个外地来的单身汉,父亲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一起打牌,每每打牌到深夜,将一天挣的钱都输尽了。
  晚上都拖着狼狈的身体回家。
  “你是不想让我们母女俩活了吗?”
  “你不想让我在这儿的话,老子明天就去火车站买车票,老子也不想在这儿服侍你!”
  他沉默不语,握紧了手里的拳头向她挥去。
  “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隔三差五的家暴,母亲也没有离婚没有离开父亲。
  我就是在这段时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母亲的子宫里的。
  九月,我出生了。
  在我两岁至五岁的记忆里,我都是在麻将桌上成长起来的。
  不懂事的小女孩望着桌边奇奇怪怪的大人说着奇奇怪怪的话玩着奇奇怪怪的方块
  我在母亲的怀里磨蹭,想让她带我离开这个狭小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空间
  母亲觉得烦透了,将我从怀里扔下。
  “碰!”
  这像极了抛弃。
  我倒没有姐姐那番勇气哇的哭出声,而是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没有一丝声响,好像全世界就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在哭泣,我毕竟是怯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