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洞箫画境

  徐子京尚未展开想象,脑中画境未成,而《望天门山》此幅画便以夺人之速印入徐子京的脑中。
  当徐子京眼睛触到那幅画时,刹那之间,如同天造地设的情侣初次相见,四目相对,顿时擦出晶莹的火花。那画作便是西施,徐子京便是勾践,万分投契,妙合无垠,电光火石间,徐子京的心中凭空生就了一片画境,正是《望天门山》的画境,与天行书生的画作若合符节,丝毫无差。
  画境是这样的:天门山仿佛从中切断,被造物主硬生生切断,山脉分成两边,中间流淌着一湾碧湛湛的水流。而再一细看,天门山不是造物主所切,乃是这一湾碧水造成的。碧水如同一位雄猛将军手中的大刀,将天门山从中而断,划分为二,碧水是多么英武雄长!
  天门山被分割为两岸后,犹如夫妻睽离,只能相对而望。此时,一叶孤帆自远处缓缓游来,具体有多远不知道,但能感觉到像是在太阳之畔而来的。
  徐子京从前品过此诗,深为钟爱,他认为此诗情感或许不是非常深刻,但意境却是最为主要的。题为“望天门山”,“望”是诗眼,是主导全诗的关键点,而诗中对于“望”的阐释最为深刻悠远的便是末句————孤帆一片日边来。由“孤帆”二字可见,帆船只有一艘,且很小,有种天地间唯有一叶扁舟的渺小感,这正是“望”才能感受到的。由“日边来”可知,那叶小舟从很远的地方而来,那也只能是远观了,而不能近看,这也是“望”,另外,“日边”则会让人想到片片的夕阳落霞,使画面唯美柔雅许多。
  忽然,一瞬之间,徐子京捕捉到全诗的意境,便是“远”,这一瞬间他摒除了所有的意象,什么天门山、楚江、孤帆、落日,皆远离心中,心中唯存一片邈邈杳然的“远”的意境。
  空间十分开阔,无有边际,如远眺沧海,平静无波,只有轻烟淡淡,淡如薄纱,淡如无物,但却完全遮盖了最远之处,使人眼睛寻不到尽头————没有尽头,这才是最远!
  ————脑中是这般空玄缥缈,徐子京感觉不出自己置身何处,如在梦中,意识虽在却不明显,想动动身体却不由控制,仿佛到了某种临界的地方,面临着两条途径————要么到达最远的彼岸,要么回归原地!
  正当这种真真幻幻的境地中,倏地徐子京清醒了过来,画境顿时消失,那种极远的意境不复存在。
  “啊!…………”
  徐子京如同惊吓一场,猛地喘了一口大气。
  “这是怎的回事?我方才……方才好像即将到达了很远的地方,然而始终不能到达!…………噢!”徐子京恍然大悟,“我在感悟《望天门山》这首诗,没错,我曾经品读时就断定此诗的意境是‘远’,无比的远。感诗悟诗时最主要的是抓住情感与意境,此诗意境尤为杰特,以我的境界去感悟,一下子便落入了‘远’的意境中,由此可见此诗的意境就是‘远’。…………可惜啊,我中途失败,没有到达极远的彼岸,未能彻底感悟‘远’的意境!………………”
  徐子京心中遗恨!
  为此,他继续沉浸意绪,想再次找到那种‘远’的意境,然而纵然他将画境想象得无比完美,纵然他全神贯注,‘远’的意境不复出现。这就是机遇,任何修炼都有机遇,而机遇失去了便永不能寻回。
  徐子京又观看了一下诗腑,却是让他感到惊喜。
  原来,诗腑主星更加明亮了。诗腑盘各条轨道之间的距离最短是一里,之前,徐子京的诗腑主星能照耀到七十里,如今却是将近照耀到七十一里了。诗腑主星所发的赤色光芒即将掩盖七十一里的那条轨道线了。更有者,诗腑主星的赤色更为浓郁了。
  徐子京顿时明白,尽管他方才没有完全领悟‘远’的意境,但也非徒劳无功,也是有一点效用的。
  “世间的道理便是这样,点点滴滴汇聚成河,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古之人不余欺也!我也不须灰心丧气,应当坚定信心,继续修炼,总能功德圆满!”
  徐子京想清楚了这番道理,胸臆为之宽慰,便继续投入修炼。
  下一幅画是《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乃是诗朝天下著名的大诗人孟浩然所作………………
  下一幅画是《芙蓉楼送辛渐》,乃诗朝大诗人王昌龄所作………………
  下一幅画是《送元二使安西》,乃诗朝大诗人王新维之作…………
  …………………………
  接下来,徐子京又感悟了数十首古诗,由于有画作相助,他发觉感诗悟诗容易了很多,想象出来的画境也更为完满,直如行云流水,从前感诗悟诗时的滞涩不畅之感尽然没有了。且他的诗腑主星照亮的范围也渐渐广阔,如今已能照亮七十五里了!
  墙上的画作一一看完,徐子京又做新的尝试,那就是以乐器来辅助感诗悟诗。
  古之人读书并非只是读书,而是琴棋书画并修,琴是指音乐。从前徐子京读书时也是如此,他家道不富,买不起昂贵的乐器,只能买些小笛子等小型乐器。然他甚爱音乐,对乐器也是颇有兴趣,便借人家的来学习,想方设法,始终不怠,终于有大成就。
  古诗多能入乐,诗乐往往相通,更有甚者,诗朝某段时期,爆发了诗乐大融合,那些大诗人往往情致洒脱,常常流离市井,醉酒作诗,而那些乐工歌姬就在身旁,即兴为其诗作谱演唱。就是在这种社会大风尚中,诗乐共同发展。
  地上摆放的乐器琳琅满目,而且旁边还有许多个册簿,徐子京打开一看全是天行书生为古诗所作的乐谱。徐子京又翻了翻其他簿子,皆是如此。
  “看来这个天行书生才华横溢啊,换作我,恐怕不能如此。我能战胜他,并非因为我诗才高于他,而仅仅是取巧罢了!”至此,徐子京更加肯定天行书生的才华。
  徐子京翻开一本簿子见到,其上绘有一把洞箫,洞箫呈青色,青色非极深也非极浅,而是深浅合宜,悠悠散散。下面写有一段文字,乃天行书生所写,说明了此洞箫乃天行书生所绘,洞箫本是白竹所制,颜色本该是皓白,是天行书生利用魂力将其变化成青。还说了如此可将洞箫的“悲性”发挥得深刻尽致。
  再下便是古诗《曲池荷》的乐谱,此诗乃诗朝早期大诗人卢照邻之作,是五言绝句,诗云:
  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看了看诗作,又看了看乐谱,徐子京的双睫紧紧一闭,几行痛泪溢流而出。这是因为此诗是“悲诗”,抒发了诗人心中的悲愁,更为了得的是天行书生所作的乐谱,曲尽其悲,道尽其苦,徐子京轻轻一观便觉心底溢出酸痛苦辛的意味,故而不得不痛泪潸然。
  拾起了那青色的洞箫,轻轻审视,款款抚摸,徐子京心犹在痛,为卢照邻的人生之苦而痛。接着,徐子京在这种痛苦而朦胧的心境中将嘴唇碰触到洞箫的一端,徐徐吹荡而起。霎时,一股清悲之乐音缓缓而响:初时,乐音低而不沉、不厚,甚至有些清朗、圆尖,而且乐音之外还有乐音,那是“嘶嘶嘶嘶”的如同小蛇的鸣声,又如极细的清溪流过,两重乐音交叠而鸣。若无第二层乐音,则洞箫所吹即是凡音,不值重视,然正是第二层乐音的加入,使得整个乐音氛围一下而变为“悲”————一种来自底处不易被人重视的悲。
  乐音慢慢变化,徐徐地,乐音略微变大,略加厚重,“嘶嘶嘶”的那层乐音(是第二层乐音)本身没有变化,但因为第一层乐音的变重,两层乐音重新交融,则整个乐音氛围都变了,此时此刻,可显著地感受到,变重的不是其他,正是“悲意”,是的,是那占据“宗主地位”的悲意加重了。
  其实,洞箫吹奏出的乐音并无多大变化,然“悲意”就是变得厚重深沉了。先前变的是音乐,此时变的是意境————悲的意境。且持续变化,悲的意境不断深化重化。
  徐子京早已身体呆立,一动不动,眼神也拙滞无光,泪水如急溪猛浪,滂沱而下,纵横于脸!这正是因为徐子京完全沉浸于悲的意境,完全到达悲的深处!
  而徐子京脑中,画境已生成。画境是无声无息、自然而然地生成,先是一缕浮香盘绕而上,接着曲折弯弯的岸畔若隐若现,画影慢慢完善,华丽的荷花池渐渐轮廓清晰………………
  画境如同树苗生长,一点一滴地丰实起来,血肉与骨骼在慢慢鼓胀。
  …………………………
  良久,悲意散去,泪水止歇,徐子京便从沉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认真感受了一下身体,只觉如脱胎换骨,体内体外有阵阵清新之感。而脑海中那片画境依旧清晰,盘桓不去,静静地让徐子京观赏。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