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鬼漏

  “谢谢您救了我弟弟。”葛覃正思考着关于林莽长生不死的事情,之前跑进打谷场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跟前,涕泪交零的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葛覃抬头回话,此时才看清女人样貌。
  女人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也算相貌端正,浓眉大眼,梳一个大辫子,蓬头垢面依旧掩盖不了眼脸上隐约浮现的些许雀斑。穿一身破旧的格子布衣,一双洗得发白的破布鞋,穿着虽然普通,却也能看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我刚才在台下听见医生说可以治好弟弟的病,是真的吗?”女人擦一把眼泪,关切的问道。
  “如果只是鬼痂,治愈倒也没有任何问题。”葛覃看着男孩胸腔中透出的赤黄两色,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按照太平要术上所说,黄色主脾虚和湿,脾胃气虚,生化不足,肌肤失养,面色萎黄。赤色主热,血得热行,充盈脉络,阴虚内热,虚火上炎。
  黄色光芒倒是已经得到印证,至于赤色光芒所述,与鬼痂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要是您真能治好弟弟的病,那么我赵卫红愿意做牛做马来回报您的恩德。”赵卫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
  “姑娘你先起来,我既然作为一名医生,肯定会尽自己的本分。”葛覃扶起赵卫红,忽然觉得手臂有些潮湿,起初以为是男孩小便,当看到自己怀抱男孩的手臂被红色的液体染红时,才发现男孩胸前不知何时渗出大量粘稠血液,血液渗透衣物将胸前染红一片。
  “怎么回事?太平要术上并没有说过鬼痂还会引起大量出血?”葛覃仔细的回想着关于鬼痂症状的记载,上面明显没有提及大出血的情况。
  赵卫红看着葛覃疑惑的样子,忍不住走上前,有些愧疚的低声说道:“其实我弟弟不单有鬼痂这个病,他身上还有另外的疾病存在。”
  “另外的疾病?”葛覃听闻赵卫红话语,瞬间明白男孩胸前的为何会出现赤黄两色,眼下黄色已经证明是异症鬼痂,至于赤色又会是什么病症。
  “在看到这个疾病之前,医生您要有心理准备。”赵卫红小心的扭头看看打谷场上已经散去的人群,低声的提醒道。
  “什么疾病这么神秘,竟然还让做医生的我做心理准备。”葛覃自持行医数年,看过的各种疑难杂症也是不少,对于各种血腥惊悚的创口也变得麻木,如今还是第一次碰上需要自己做准备的疾病。
  赵卫红见周围无人驻足,也就不再多话,只见其小心翼翼的拉开男孩胸前的衣襟,一个如同钢珠大小的黑孔突兀的出现在男孩的胸前,黑孔贯穿其胸,自前胸可以直接看清后背上的衣襟,就像被木棍直接自前胸穿透。黑孔两边血肉模糊,周遭有大量已经干涸的血迹,不曾结痂的创口能够清晰的看到各种血管经脉穿行其间,黑孔一侧裸露出的心脏正伴随着呼吸平缓的跳动,黑孔附近有一团微微的肉团凸起,就像一个躬身爬在地上的人在啃食他的内脏。
  葛覃看到男孩胸腔上突兀出现的黑色圆孔,只觉得头晕目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弟弟自出生就带有这个病,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我们不知道弟弟为何会带有这样的病症,虽然做的很多努力,大多无济于事,甚至连最基本的是什么病都没搞清楚。之前也带他到镇上看过,可是镇上的医生一看到他的样子,就害怕的叫我们滚,还将弟弟称作鬼童,自此我们就不再找医生,只是每日做最基本的清理,烧香拜佛,祈求疾病能够自动的离开弟弟本身。”赵卫红眼中带泪,表情悲伤的说道。
  “五鬼漏中的心漏。”葛覃极不情愿的说出太平要术上记载的名字。
  “五鬼漏?您知道弟弟的病症?”赵卫红听过葛覃所说的名字后,虽对病症的名字有所忌惮,还是一厢情愿的相信葛覃所说的话,毕竟之前看过的医生不仅不知道所患何病,甚至连最基本的病症名字都不知道。
  “恩。”葛覃之前在太平要术上看到此病症时,一度怀疑这个病症是否存在,只因书上所述让人觉得太过梦幻。
  书上有记载躯体有孔,长出血水,谓之漏。其实这个病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单一病症,心漏,肝漏,脾漏,肺漏,肾漏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谓之五鬼漏。
  脏腑是内脏的总称,而人体又以五脏为中心,通过经脉,气血,**与人体皮肤,五官,须发,四肢九窍构成一个有机整体。所谓五脏就是心,肺,脾,肝,肾。而五脏中,又有各自相应的病色,肝青,心赤,脾黄,肺白,肾黑。
  五鬼漏成因大多是在孕妇待产之际,遇死胎自七窍侵入附着,死胎化鬼,鬼分化到各个脏器,在相应脏器上凿孔吞食,少则毫厘,多则寸余。脏器损伤却不致死,待脏器完全吞食殆尽后,人亡。
  另有说法是孕妇本身怀有多胞胎,因为待产环境苟刻,孕妇营养不足,不能够同时负荷众多胎儿的生长,腹中弱小的胎体被强大的胎体吞噬吸收,被吞噬的胎体遇邪气侵蚀,遂化鬼。
  葛覃知道男孩病情后,瞬间明白他身上为何有赤黄两色透出。
  “你母亲在怀你弟弟的时候是否有过在奇怪的经历?”葛覃想从另一方面了解男孩病情的成因。
  “奇怪的经历好像没有,不过她曾在待产期间昏倒在坟堆中,之后母亲就患上不知名的恶疾,之前您父亲曾说母亲怀的是多胞胎,可是只生下弟弟一个后就死于难产。”赵卫红回忆往事,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样的经历正好印证书上所说。”葛覃低头沉思,回想着太平要术上关于此病的记载。
  “医生,我弟弟的病能治好吗?”自葛覃说出病名后,赵卫红就将希望寄托在唯一知道病因的他身上,眼下见葛覃在沉思,虽不忍打扰,弟弟的病情还是首要。
  “治疗过程可能有些棘手,不过应该有治愈的可能。”葛覃对于这个过于惊悚的病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您说的棘手是因为钱吗?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来抵债,只要能治好弟弟的病,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赵卫红家家境不是太好,并没有太多的经济能力,眼下听说治疗有些棘手,第一反应就是想到钱。
  “不是钱的问题,有些药材并不是钱的多寡就能衡量。”葛覃并不担心赵卫红家出不起药费,他多年行医,从未出现过因为付不起药费而拒绝看病的情况。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书上记载的很多药材不知道山上有没有,如果山上没有,镇上的集市也没有时怎么办,空有药方没有药材,也是无济于事。
  “需要的药材很难得到吗?”知道有些药材用钱都换不到,赵卫红心中的希望之火变得摇摇欲坠,无能无力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
  “很难,不过我会想办法。”葛覃为了不让她过于担心,只得轻声安抚道。
  “医生,其实我弟弟身上还有一处同样的圆孔。”就在葛覃思考处方上的药材时,赵卫红有些担忧的小声说道。
  “除开胸腔外还有一个圆孔,意思是还有另外一种漏存在?”葛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孩身上鬼痂和五鬼心漏本是怪病中的怪病,两种怪病聚集在一起本就是件及其罕见的事,没想到竟然还有另外一处五鬼漏。
  “在腹部的位置,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脏器。”赵卫红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担忧弟弟身上越来越多的顽疾会让葛覃放弃为其治疗。
  葛覃小心的翻开男孩腹部遮盖的衣物,一个指甲壳大小的圆孔出现在其脾脏的位置。圆孔的样貌与胸腔上没有丝毫区别,只是这个圆孔稍微小一些,圆孔周围的肉团小人也只有黄豆大小,看样子脾脏被吞食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医生,怎么样?”赵卫红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说话,她小心的开口,生怕触怒最后的救命稻草。
  “相比其胸腔上的心漏,脾漏的情况还算可以接受。”葛覃故作轻松的答道。
  “虽然我的请求有些过分,还是希望医生您慈悲为怀,救救我弟弟。”赵卫红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再次跪下啼哭着说道。
  “既然知道他患有顽疾,只要能力可行,我就会尽力而为。”葛覃扶起赵卫红,接着说道,“你弟弟有五鬼漏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知道弟弟有鬼痂的人倒是有几个,至于五鬼漏,现在只有我和父亲,外加镇上的一位医生知道。因为这病实在怪异,我们不想惹麻烦,也不敢随便跟人说起。”赵卫红解释道。
  “你先领他回家等候,我准备好药材就过来。记得不要跟别人提起五鬼漏的事,以防有人不安好心。”葛覃将男孩送回赵卫红手中,仔细的叮嘱道。
  “恩。”赵卫红满怀感激的点点头,抱着男孩走出打谷场。
  “爷爷,不是我一定要破戒,而是现在病人所患的病症只有太平要术可解。您一生悬壶济世,应该能够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和所作所为。”葛覃站在空荡荡的打谷场中,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烈日,心下思绪万千,忧心忡忡的思索着爷爷留下的信件,再回想关于太平要术上记载的数味药材,随即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