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逃离 2
可是准羽的车也太快了，即便道路上的车开始多起来，也无法阻止他，他灵巧地在马路上左摇右摆，像刀锋一样游走，紧紧追着晓晨。两人的车速越来越快，早已经超过了市区的限制速度，像是疯狂的暴徒一样飙车。
晓晨左臂已经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转向和换挡都是用右手在操作，这需要非常快的速度也需要非常精准的时机判断能力，因为在高速行驶中车子哪怕有一点点的偏移和不稳定都会造成翻车事故。
“打开音乐！”晓晨说。
“音乐！！？？”世玉惊诧。
何谨的习惯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上车后第一件事是打开音乐播放器，他就是那种在雨夜里听着《漂移》疯狂旋转方向盘的男人。可是晓晨在严肃的时候从不听音乐，她严肃的时候像是精密又朴素的仪器，音乐这时候好像和她不搭边，也许钟表那种滴答滴答的风格更适合她一点。
“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晓晨微微眯起眼睛来。
车载播放器的蓝色灯光亮了起来，音量指针摆到了中间，高低音的均衡器停在了适当的位置，音乐从周围的环绕式HIFI音响中传了出来。
晓晨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她其实非常痛苦，左臂的剧痛从来没有减轻过，反而越加强烈，持续的痛苦一直折磨着她，而且那简单的包扎并不能有效地止血，鲜血正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地往下流。仿佛这个时候，听点音乐会让她感觉好过一些。
晓晨刚从路口疾驶出去后，一辆黑色的车刚进入车道，准羽就冲过来把它撞到了一边。车主立即踩下了刹车，车身猛的一倾，发动机强制熄火，但车子还是撞到了路边的行道树上。保险杠脱落，灯罩破碎，漆面被刮去一大片。“AssHole！！”车主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大声吼道，然而准羽的车早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尽头。
世玉设计的路线尽可能避免了绕弯，为了尽可能快的离开市区。前面是个环形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就接近了城市外围，路况会更好一些。
晓晨在切入路口的时候提起刹车，方向盘快速打到低，然后稍微回正以修正轨迹，后轮在路上留下了长长的胎印，车身紧紧贴着中心岛漂移，过去弯道以后立即释放刹车，把速度加到最大，瞬间回复以前的速度进入直行车道。
后面的准羽也是几乎以同样的操作漂移过了弯道，车身紧紧贴着中心岛，耗费的时间都分秒不差，精准如仪器，华丽如表演。惊心动魄的比赛也不过如此，而这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速度角逐。
“他的车比我的快。”晓晨紧紧抓住方向盘，后视镜里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我得想办法甩掉他。”
“前面有个很窄的巷道，你可以从那里抄近路，但是太窄了，漂移是不可能切进去的！”世玉说，在他的面前的几台屏幕上，显示着平面地图和实时监控以及各种数值。他飞速敲打着键盘，一遍又一遍地用数学模型进行模拟演算。突然，几个本来显示着瑞文之森内部的监视画面信号丢失了，变成了黑色。
“那就不用漂移。”晓晨把档位挂到最高，油门加到最大，车子以一种近乎崩溃的临界状态行驶，引擎咆哮着，车身剧烈震动。这里的路面本来就不适合跑高速，这种路况下车子状态极度不稳定，手稍稍一抖就会车毁人亡。
全速状态下的晓晨逐渐开始和准羽拉开距离，准羽看到后没有丝毫的迟疑，把自己的车也推向了极限。这辆家主的御用座驾，全速状态下拥有可怕的速度，像是饥饿的追猎者，面前那辆红色的车不过是一只苟延残喘的猎物而已。
两车之间的距离正在明显的缩短，晓晨低头看了看导航地图，那个巷道已经很近了。她突然把方向盘一转，然后迅速反向，时机把握非常精准，如果再慢一点车子都会冲出路面撞到墙上。接着她立即刹车，本来还在高速直行的车瞬间变换了车道而且漂移到了横向。之前准羽已经非常接近晓晨了，但是晓晨的突然变道让他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刹车，只能与她擦肩而过。
晓晨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把方向对准那条狭窄的巷道，而准羽再减速折回来的话就太耗费时间了。当他看到晓晨驶入巷子的时候就决定绕路拦截她，毕竟速度上准羽有足够的优势。
“他要去拦截你。”世玉说到，屏幕上准羽的行车路线被标注成了醒目的红色。“他对这一片的路线非常熟悉，知道这条巷子没有岔路。”
这条巷子并非没有岔路，而且岔路都太窄了只够人和三轮车同行，晓晨要想离开这条巷子，要走很长的直道。所幸这片地区要翻修，并没有人迹，平常这里一向很拥挤。
“我感觉这车子已经到极限了，刚才跑高速的时候车身的震动就不正常。”晓晨紧紧抓住方向盘，这条路并不平整，车子颠簸得厉害很难控制。
“这是你目前能稳定的最快速度吗？”世玉忙着晓晨这边的同时也在尝试重新连接瑞文之森的网络，但是无论如何也连接不上，瑞文之森像是被屏蔽了，不是把世玉从他们的网络中驱逐出来，他们还没有能力在网络攻防中打败世玉。
瑞文之森像是被物理屏蔽了，切断了所有网络连接，不只是他们的服务器，世玉甚至给那些窃取出来的电话号码打电话，也是没有任何信号。瑞文之森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屏蔽网遮了起来，完全失掉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妈蛋……为了阻拦我至于吗？”世玉心里咒骂着，突然，他背后一凉，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想法，“还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没错，这是最快了！”晓晨说道，她的声音都因为车子的振动而发抖。
“保持这个速度！”世玉放弃了瑞文之森，开始专心关注晓晨这边的情况。晓晨快要离开巷子了，准羽也在朝巷口赶，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最后的结果是……两车相撞！晓晨不能再快了，但如果再慢的话就会被堵在巷子里，处境会更加危险。巷子出来不远就是铁轨，一辆货运火车即将经过。
“听我说，晓晨。”世玉吸了口气，“保持这个速度，你和他会相撞，你要在相撞之前，跳出巷口，然后去右边的铁轨，会有一辆火车刚好经过，跳上火车。明白吗？”
“明白……”晓晨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谢谢你。”
谢谢……怎么会突然说了谢谢呢……
“最后的直道了，你调整好方向，我锁死方向盘和油门。”世玉说。
“嗯。”晓晨把方向调整好，世玉接着就把方向和油门锁定了，晓晨用匕首敲碎了前玻璃，从空隙里钻了出去，站在了引擎盖上。她闭上了眼睛，鲜血滴在红色的车漆上，长发随风飘扬。
“三，二……”晓晨微微屈下膝，准备发力，她已经听到了准羽的引擎声，“一。”
在车子离开巷道的前半秒，晓晨飞跃起来，而那辆车刚探出巷子，就被横向冲过来的御用座驾撞得翻滚出去，车身骨架已经严重变形。与此同时，晓晨已经从准羽头顶跃了过去，她落地后跑进了前面的小巷子，借着窗檐和阳台架攀到了一栋小楼的楼顶。
准羽意识到此时车辆已经完全没有了优势，在小巷和楼宇之间车辆已然成了废物。他立即打开车门，跟着晓晨的身影追了上去。
晓晨在楼顶上疾跑飞跃，这附近都是些老旧的矮楼，前面出了建筑区就是铁轨，晓晨已经看到了远处那即将到来的火车，如同一条不可遏制的钢铁长龙，脚下的地面都跟着微微颤动。晓晨跑到最后一栋楼上的时候，火车已经快要离开了，她奋力做出最后的一跃，抓住了最后一节货厢的边沿。脚下没有任何着力点，她靠单手的力量，把自己拉到了货厢顶上。
准羽赶过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他没有追上晓晨。晓晨站在最后一节货厢顶上，看着那个站在楼顶上穿着一身高贵西装的男人。
“该死，又要绕路了。”准羽没有继续傻站着，他还有机会。火车在市区内速度有限制，只要抄近路，还有可能追上。准羽很快就回到了座驾旁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启动了引擎。
“世玉，这趟列车要去到哪里。”晓晨站在车厢上，捂着左臂的伤口问道。经过了刚才的剧烈活动，伤口更加恶化了，她用匕首切下一圈上衣衣摆，把伤口上又缠了几层。
“孤门市。只要出来瑞文的势力范围，你就安全了，我已经让颜格去接应你了。”世玉好像终于放松了一点，有闲暇可以喝一口咖啡，“抱歉，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
世玉感到一股深深的自责，这次的行动意外百出险象丛生，甚至，只是断了胳膊没丢掉性命就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若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大概真的不会原谅自己了。何谨已经死了，不能有任何人再离开。
“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嘛。”晓晨突然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掩饰掉她的哭腔，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竟然有点泪水。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世玉注意到了屏幕上那条突然快速延伸的红线，他才刚刚放松一点，竟忘记了危险根本没有消失。那是准羽的车，他抄了近路，正紧追晓晨所在的那列火车。
“阴魂不散啊！特么的又不是老子杀了你们全家！”世玉开始感到崩溃了，怎么这个人就这么执着非要杀了晓晨不可吗？你们五位大家长我发誓不是我们晓晨杀的啊，我们什么都没干啊，虽然我也很同情你啦你一定很愤怒很难过，可我们也丢了窃听器晓晨也无故丢了一只胳膊啊。
世玉把准羽要走的路口都改成了红灯，因为信号灯的突然改变，有几个路口乱作一团，发生了追尾事件，司机们下车咒骂着交通局，对赔偿这个问题讨价还价。而准羽并没有因此停止，他暴力地插入车流间隙中，把两边的车的车皮蹭花，逆着红灯前进。
“我真心对不起瑞文市民……”世玉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关键时刻还是不要管良心这种东西了吧，如果晓晨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不只是什么良心的事了……
“你可能要面对他了，晓晨。”世玉说，“我能做的都做了。”
“没事，我已经看到他了。”晓晨站在货厢顶上，她已经看到了在公路上疾驶而来的准羽。
最后一段路上，准羽把方向盘锁定后，把车的顶棚收了起来。他站起来，稳健地迈出步子，踏上引擎盖，盯着那辆正在经过的火车，宛若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君主。
他跃起来，落在最后一节火车上，脚下的铁皮发出沉闷的声响。那辆已经伤痕累累的御用座驾斜冲进了铁轨，车皮因为翻滚和碰撞而严重变形，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两个人站在货厢的两端，在猛烈的风中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不会再让你跑了。”准羽目光锋利，像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利刃。
“也许我们都搞错了……”晓晨微微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失去了家族信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