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钥匙的秘密
会议室外面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忙忙碌碌，有些人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温度监控仪器，手指紧张地伏在键盘和控制开关上；有些人整理着一摞摞A4纸打印的文件，然后跑来跑去递送文件或者传达信息；有些人在会议室周围慢慢地游走，他们机警地扫视着周围，身上荷枪实弹，抱着清一色的95式步枪，手指按在扳机上，子弹上膛，保险一律打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性的暴乱。如果这个会议的秘密面临泄漏的危险，那么杀人灭口也是可以允许的。所有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只为了保证这次会议的安全和秘密，不容许任何的意外和闪失。
“技术工人都走了吗？”一个年轻人说道，他长相英俊，眉峰间透出一股锋芒，说话语气虽然平淡却有一种稳健和不可反驳的气息，让人不敢和他开玩笑，只能按部就班地回复他的问题。
“全部都走了，只剩下一个红芷，还在二十四层的树荫里睡觉，少主。”旁边另一个年轻人把监控用的笔记本电脑拿起来给刚才的年轻人——也就是少主。少主看过之后那人随机把电脑接了过去。
“陆云，等时间到了别忘了让她离开，然后全面封锁瑞文之森，三天之内没有特别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出。”少主说。
“好的，二十四层的管理员我已经嘱咐过了。”陆云点头，然后他也挺直身躯站在了少主左边，他是少主的贴身护卫兼秘书，家族分家陆家的三子。
“少主。”一个穿着正装的女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并没有像别的女子一样穿着短裙而是穿了长裤，但丝毫遮掩不住她那美妙的曲线，同时也增加了几分沉稳和干练。她的长发披在身后，面容精致却又朴素，没有化一点儿的妆容，但在人群中却非常显眼，让人忍不住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大概天生丽质说的就是这类女人，从不需要刻意化妆和打扮，却总能在第一眼就能把人深深地吸引。她手里端着一个便当盒，走向了少主。
“嗯？怎么了，染。”少主看到了走过来的女子。
“少主，你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你吃点东西吧。”染轻轻把手里的便当盒往前推了推。那是个浅蓝色的便当盒，好像和这严肃的场合不怎么搭，盖子是透明的，里面饭菜的热气在盖子上凝结出了水珠。那看上去就不是从街边买的，是自己做的，菜品不多但也比那些店里的丰盛，而且搭配都很用心。
“我没事，况且现在也不是吃饭的时候。”少主脸上紧绷的表情有一丝的融化，但随即又紧绷起来，看得出来少主也挺喜欢这份便当，如果不是这么重要的会议的话，他或许就接受了。
“少主，吃点吧，身体重要啊，你可是少主啊，万一饿出病来我们担待不起啊。”陆云在旁边低声说道，“家族的人都看着呢，给我姐点面子啊，那可是你未婚妻啊！看看人家多为你着想啊。”绘生染是绘生陆云的姐姐，同时也是少主的未婚妻。
“不用一口一个少主！”少主也低声说道，他用余光扫了扫周围的人，确实好多人刚才都在看着他们。绘生染和少主订婚已经一年多了，下个月就要结婚，家族里的人当然也都知道这件事，看到未婚妻给未婚夫送便当，估计家族的人心里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是个会关心丈夫和好妻子啊。
“场合严肃啊少主，这时候叫你准羽就太没大没小啦，回去就会被管教了。我家老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生气了把氧气管拔了可就完了。”陆云把声音压低着，在这场和谁都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这种无关紧要的闲聊。
“好好好，我吃。”少主想起陆云那个躺在床上的老爹就替他感到头大，他几乎都靠插着氧气管过活了，但是家教和脾气却都还严的很。因为不方便行动了，所以这次家族会议还是陆家长子陆取出席的。
少主接过来染手中的便当盒，“谢谢你，染。”
染笑了笑，微微鞠躬表示回谢，然后站在了少主右边，她同时也是少主的贴身秘书。
家族里的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像是对这对未婚夫妇的默许——
会议室内，五个人围绕着会议桌端坐着。
“时代已经变了，光芒越发的炽热，黑暗深处也开始了躁动，中间的迷雾正在一点一点地散开。”正坐在圆形会议桌后面的老者说到，他说话缓慢，但却有种不可撼动的改变的庄严，他是整个绘生家族的宗主，准家的家主——准启。“外来的势力已经开始渗入到瑞文了，他们正在我们观察不到的地方，暗中挖掘我们的秘密。”
“我们在瑞文的周边山上和森林中，发现了死人的足迹，其中我们曾对战过两个，并将其杀死，但不确定是否还有余党。我们也损失了一些令人尊敬的战士。同时，我们还发现了奇怪的生者的迹象，比如他们刻意隐藏起来的食物残渣，不小心遗留的衣物残片。”夜岚把文件夹里的一堆照片摆到了会议桌上，照片内容包括死人的尸体，草叶底下的食物残渣，树枝上缠着的几根黑色棉线，软泥地上的脚印等等，“但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些人，他们是有预谋的潜入，生者与死者同时出现，这绝非是巧合，我们相信这是有预谋的行动，他们来到瑞文的目的，除了钥匙我实在想不出别的。”
夜岚是分家夜家的家主，虽然只有二十五岁，因为父亲的器官衰竭，所以他不得不继任了家主的位置。这个家族会议只允许家主参加，长子都没有资格参与。家主在离世或者无法承担家族责任时，家族会召开继任仪式，继任仪式和家族会议保密等级相同，仪式也是在完全封闭的密室内，由各位家主把秘密传授给新任家主，这时新任家主才有资格参加会议。所以参加会议的经常都是些老头子，但这次例外，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夜岚，一个是陆取，而陆取则是因为父亲很老才有儿子，现在父亲已经靠插着氧气管过活了，无力再担当起家主的责任。
“说到这些奇怪的人，那就不得不提一个小道消息。”夜岚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说，他便是陆取。陆取生下来就双腿萎缩并且体弱多病，所以一直坐着轮椅。虽然身体有缺陷，但是他的头脑却非常聪明，这也是为什么陆家家主让残疾的长子陆取继任而不是身体强健的三子陆云。比起活泼好动没有多少城府的陆云，沉着冷静且管理能力突出的陆取显然更适合家主这个位置。
“毕竟是小道消息嘛，所以我还想来向宗主求证一下。”陆取用锋利的眼光瞪着宗主准启。准启虽然阅历无数什么样的人也见过，但是被陆取这一瞪，他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好像陆取的眼睛里有一根针，那根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他的弱点上。他不知道那小道消息是什么，但却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
“注意你的举止，陆取，你正在和宗主说话！”木家的老家主呵斥道。谁都看得出来陆取这是在挑衅宗主。
“你跟我那个老爹以前一样，说的我好像生来就是宗家的垫脚石一样，命中注定是个陪衬红花的绿叶。”陆取摆摆手，“不不不，连绿叶都不是，可能只是一块土粒而已。”
“住口！”暮家的老家长也听不下去了，陆取说的话不只是在挑衅宗主，而是挑衅整个宗家。
“原连我说的太直白，但除非宗主大人告诉我事实真相，如果真相足够让我信服，我当用生命拥护宗家，若不，恐怕跟宗家对立的可就不只我一个人了。”
听完这句话，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言下之意，陆取掌握的信息，不仅仅关乎陆家，而是关乎整个家族。
“我们整个绘生家族守护钥匙的秘密守护了几千年，但是，钥匙真的就仅仅是钥匙吗？真的只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吗？”陆取身子往前探了探，眼睛直视着宗主。“那或许是一柄权杖呢？一柄拥有无上权力的权杖！”
所有人盯着陆取，都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到底想说什么，但他们隐约感觉到，这可能会颠覆他们几千年以来的信仰。
“你想说什么？”宗主用力把手压在桌子上，好让自己努力维持镇定。
“那不是水神的钥匙吧？”陆取说，“那是被诅咒的晶石！谁拥有它，谁就可以拥有水神的不死军队！”
“这种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宗主反问道。
“那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分家的家主继任需要家主们在仪式认可并传授知识，而宗家的家族继任，分家从来都无权过问！？你们宗家秘密地进行继任仪式，传授给宗家家主不同于我们的秘密！”陆取额头上的青筋已经跳了起来，谁都想不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男人说话如钢铁般掷地有声。
宗主犹豫了一下，他的犹豫让其他家主心里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宗家对继任者的挑选与分家是不一样的，有些地方不适宜让其他人介入，但我们所传授的秘密与在座的个各位是相同的，我们并没有隐藏些什么，而这小道消息，恐怕是潜入者用来瓦解我们坚固的防线的，只有让我们内讧，他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夺取鬼门的钥匙。”宗主到底还是有经验的人，他现在尽可能把话题偏离，钥匙到底是什么不重要，保护钥匙才重要，这个时候先要强调整体利益，一致对外，“这个时候我们更要团结，才不会让敌人乘虚而入！”
“团结是需要信仰的！你给我们的信仰是什么！？一个几千年的谎言！？我们为何要相信你并为你战斗？你把我们当做棋子，我们在战场上送命，你却坐在王座上喝茶。”陆取的话锋更加犀利，以至于其他的家主根本无法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和选择站位。不要给其他人机会参与对话，陆取只想把宗家往悬崖边上逼。
“说到底这只是小道消息，你有什么证据吗？”宗主抛出了这句话后突然感到害怕，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去冷静地回复，可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东西来迎战陆取了。如果陆取拿出证据，那么他就彻底败了。
所有的家主都看着陆取，能不能拿出证据，将决定陆取在这场没有刀枪的战争中是否胜利，可以说，这也决定了陆家和宗家的命运。
陆取冷笑了一下，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堆照片摊开在桌子上：“我们抓到了几个在瑞文的卧底，这几个人在瑞文潜伏了几十年，几乎摸到了我们家族的体系。他们对于钥匙的理解恐怕比我们都要透彻。他们去过一个遗迹，那个遗迹记载了钥匙的真相。那个钥匙不是只属于水神，那支军队最后已经对水神失望，他们被诅咒，他们只听信于释放他们的人。那种文字于我们所传承的文字相同，是属于那个上古时代的东西。”
家主们翻看着那些照片，发现被历史淹没的真想就是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所忠诚的信仰，一下子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历史由胜者手书写一份，也由败者书写一份。在我们的版本中，钥匙要好好守护着不要被他人更不能被水神得到；在水神的版本中钥匙只能为水神所用。”陆取把那张拍有历史真相的文字的照片推向桌子对面的宗主，“但是最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水神和我们都清楚，那个钥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水神的手下为了给自己留后路记录下了这真相；而我们，则由你——宗家秘密地世代传承！”
一片长久的死寂。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中，他们为了信仰努力了几千年，最后却告诉他们信仰是错的，这还不够，他们还得知信仰的真相是那么具有诱惑性又那么强大，仿佛谁抓住了它，谁就拥有了全世界。
“你说的没错，是这样的，那钥匙，是柄权杖，那支亡灵军队，只听信于唤醒他们的人。”宗主无奈地承认了，守护了几千年秘密的宗家，在这一刻缴械投降。
“可我们还是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敌人已经来袭，我们如果为了争夺钥匙展开斗争，最后只会让暗处的敌人捡了便宜。”夜岚说，他一向都很明理，并且会根据目前的情况作出最合适的判断，“这权杖对我们来说没有用。”
“不。”陆取说，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笔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顶端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感谢宗主让我确定了我的想法，并让我放心地去展开我们的计划。”
各位家主都惊恐的看向陆取，一个让人惊悚的想法涌上了大家的脑海，虽然他们拒绝，但是不能不承认——陆家要得到那权杖，陆取会杀掉他们所有人。
那是起爆器，虽然不知道怎么通过安检被带进来的，也不知道炸弹如何安放在会议室的，但是家主们确信当陆取按下起爆器后这里会被炸得片甲不留。
“不不不！”他们挣扎着去抢夺陆取手中的起爆器——
“宗家的时代结束了。”陆取按下了起爆器，他很清楚按下按钮自己也会死，但他却露出了微笑，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坦然的笑过。他想起来不久前的一个黄昏，他和弟弟在一座山丘顶上看着火红的落日。他坐着轮椅，弟弟站在一旁，浓烈的光线在他们身后画出长长的黑暗，世界仿佛燃烧起来了，只有火焰的红和灰烬的黑。风吹过身后的树林，发出飒飒的声音。
“我已经活不了了多久了，弟弟。”坐在轮椅上的哥哥说。
“其实我偷看你的体检报告了。”弟弟说。
“你一直都乱翻我的东西。”哥哥笑了笑。
“可是这次你锁上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开，本来以为是什么藏起来的礼物。”弟弟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在夕阳下美丽得像是琥珀——
“以后是陆家的时代，以后是你的时代了，弟弟……”——
“嘀——！”四台温度监控器同时发出了警报声，显示屏上的温度一瞬间打破了量程，所有人都惊慌起来。其实不用温度提醒，会议室旁边的人都听到了那里面传来的沉闷巨响，脚下的地板都为之一颤。
“开门开门！”准羽扔下筷子，大吼着跑到会议室门前。
温度异常后，会议室的门锁就会解除权限，不需要任何密码就可以打开。控制室的人立即按下按钮，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刚一打开就有一股热浪夹杂着血雾从门缝中喷涌出来，全部顶在门口等待的准羽身上，准羽被掀起来撞在了身后的大理石柱上。
安全门全部打开后，所有人都默默闭上了眼。里面的热浪裹挟着腥味和硝石的味道涌出来，到处是鲜血，残肢和高温烧灼产生的炭黑，原本干净舒适的会议室，变成了地狱一般的模样。
毫无疑问，无人生还。
准羽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几秒前还是整个家族的核心和信仰的五位家主，此刻只剩下一滩血水和肉泥。
“封锁大楼，停运所有电梯，一个人都不要离开这里！”准羽像个暴怒的君主一般下令，那眼中的红不知是愤怒还是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