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策

  等李怀纯和张天的事情处理完，已经是晚饭之后。
  黑压压的云依旧堆积在天上，不透一点月光。冷风在空气中呼啸，带着一种类似哭喊的声音。
  今晚，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悬挂着白色的灯笼，以此哀悼过世的三人。有人在家中祈福，有人在家中念经超度，不管怎么样，这些还活着的人，在怀念已逝之人的同时，也担心着自己的安危。即使入夜没有日光，只能靠着门口那本就淡薄的烛光支撑，依然没有人肯在屋子里点亮哪儿怕一只蜡烛。他们仿佛一只受了惊的老鼠，生怕那一点红光，都能成为吸引猫来捕猎的线索。
  全村都包裹在一层恐惧当中。
  而此刻，月弦村村长家中，孤家寡人，独居一室的老人这里本应是最孤单的，但此时却比村子里任何地方都要火闹。
  七个人汇聚一堂，将小小的厅房塞的异常拥挤。
  他们在这里谈论了已经有一个小时，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即使到了现在，一字一句的争吵也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不可以！搬离村子这种事情做不到，我拒绝。”石千大喊，对钟山逃走的策略深感羞耻。“如果他们敢来，我就把他们打回去！不就一些毛没长齐的小子吗？怕什么？”
  “那也不见你中午的时候和他们一样冲上去呀。”钟山指了指一旁坐着的男人。男人手臂上缠着绷带，每一寸的移动都会使他咬牙忍痛。“你当时是个胆小鬼，以后也会是。”
  石千听闻，大怒。他一把冲上前想给钟山来上一拳，结果却被牧开义挡下。他呵斥：“现在不是内战的时候，把你的力气给我收起来。”
  “我的力气只会用在打人上，绝不会用在在搬行李。”说完，石千就气冲冲的走到靠门的一边，默不作声。
  见气氛平静了下来，牧开义再次说道：“我觉得，搬离村子可能是最好的办法。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守不住刘湛带来的军队。即使我们能挡下第一波进攻，那第二波，第三波呢？他们可以把我们围困起来，活活饿死我们。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因为饥饿而啃树皮，这对我来说，或者每一位有孩子的人来说，都是悲哀的。”
  “可如果刘湛只是吓吓我们呢？”蒋青丝反问，她是全场唯一的一个女人，有着三个孩子。“刘湛只是一个小队长，手底下只有十几号人，怎么去征集百人的队伍？”
  “他不需要征集，只要联合就可以。他有自己的关系网，只要从中叫出八九个相同官职的人，聚集个百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可是调动军队！”蒋青丝不敢相信，“没有上面的许可，调动百人的队伍就可以视为谋反。”
  “许可这种东西拿钱疏通一下不就可以当没看见了。”牧开义说，“领主不在，城主贪污，现在整个银丰区可不仅我们北平省乌烟瘴气的了。钟山，你是个商人，跑的地方比我多，应该比我还清楚现在各地的情形吧。”
  “确实，自从领主将银丰区管理权暂交伊天齐后，那些大人们可完全收不住性子了。”钟山回应，“各种私下交易越来越多，据说在大安省的上沙城里，连人口买卖都出现了。”
  “那也不能证明刘湛一定会回来啊。”蒋青丝坚持。她是一个寡妇，养大三个孩子本是一件难事，在让她带着他们跑来跑去，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可也无法否认刘湛会回来的可能性。”牧开义冷冷地说。他不想打破一个女人的幻想，但现实摆在这，无法脱离。“你的三个孩子最大的还不到牧野那个岁数。如果让他们像怀纯一家一样成为一具尸体，你忍心吗？只能抱着他们的尸体哭，你愿意吗？”
  “可如果走了，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容易到哪儿去。”蒋青丝的声音沉闷沙哑，仿佛有块铁堵在喉咙。“我们一家在外没有亲人，离了月弦村，去哪儿住？你别忘了，现在是冬季，大雪随时会覆盖。没有阻挡风雪的屋子，我们依然会被冷死。”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是石千用力的踹了门一脚，“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跟他们打？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就不敢来了。”
  “打？人家拿火箭射，我们怎么去打？”牧开义提高了音量反问回去。“只需要半天，大火就能烧光村子。然后没有阻挡物的我们，只能任凭他们骑马冲锋进来。对于战争，你什么都不懂。”
  被牧开义这么一说，石千的脾气立马就升了上来，他额头的青筋暴起，一下子吼了回去。“别说的你经常打仗一样！我不懂？那你懂？你不也只是个外来的猎人。对于月弦村，你懂些什么？”
  牧开义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说服他们离开村子了。淳朴的性格似乎注定他们要和生养他们的土地一起共存亡。
  支持离开的钟山想要开口，可话还没到嘴里，就被石千的目光给吓了回去。这个平日耕地的壮汉，狰狞的表情像极了罗刹。
  于是，场面又僵持住了。
  这时，一直呆在角落没有说话的牧野突然开口了。“那我们既不忍心离开自己的家，又不愿意冒险抵抗士兵，为何不取个折中的法子？”
  “牧野，不要说什么不切实际的……”
  “开义，先听听牧野的法子再说也不迟啊。年轻人的思路总比我们的开广。”听到牧野的话，原先只能看着他们争吵无法插入的村长，仿佛是抓住了一线机会，让所有人先安静，不要打断牧野的话。“牧野小子，你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嗯……”虽然村长这么说了，但牧野还是扭头看了眼父亲，在得到牧开义的点头同意后，他才放开了声说，“月弦村地势本就多变，西有狼行山脉，东有广阔平原，那为何我们不假装逃亡东边，实际往西边的狼行山脉躲藏？”
  石千不屑的叫道：“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结果到头来还是跑，只不过是玩着花样跑。”
  “不是，石千叔，先等我说完在判断是否可行好吧。”牧野低头继续说，“狼行山脉地势复杂，在靠近西海那边的山体里，有大量的山洞。山洞隐蔽，密不透风，是防寒的绝佳场所。我们可以先组织儿童，老人，妇女先去避难，然后再留一批人在村子里观察敌情。如果他们来了，我们可以成为虚晃他们的烟雾弹，如果他们不来，我们也可以及时通知避难的人，让他们回来继续生活。石千叔，不知你觉得我的这个法子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