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伏罪
展刑风大嚷起来,提醒着知道或不知道的人。
在场的除了岚兮外,似乎无人感到意外,就连即墨云自己也不觉得奇怪。
而冷迁便如同局外人般目睹着这一切,并无表态。
即墨云一心惦记岚兮,无暇他顾,待她脱险,这才惊觉四肢背上一阵割疼,竟是叫暗器划伤了。
他回过神来,耳听得暗器穿空之音,忙将袍袖一挥,掌风带过,击落两枚偷袭后心的暗器。
紧接着右足斜跨一步,接住飞旋而回的长剑,又将余下两枚打落。
回眸望去,岚兮已急红了眼,直盯着他白袍上逐渐渗透的鲜血,顷刻,泪珠滚出眼角,瞳里满是关切,溢于言表。
这当口,即墨云却笑了,既怜她的眼泪,更喜她的在乎。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为谢天仪冰冷的剑锋,架在了岚兮的脖颈上。
楼百深道:“适才我与秦爷于府中搜查,恰逢这妖女携璧出逃,正好被我等拦下,人赃并获,我与秦爷,还有郝英雄与阮女侠皆可作证。”
谢天仪阴笑道:“人证,物证,凶器,帮凶,赃物,一应俱全,真相已然大白,恭喜冷捕头又破一桩大案。”
谢天仪边说边俯首打量起岚兮,见其冰肌玉骨,眉目动人,梨花带雨,更增丽色,不禁心猿意马,便想伸手去摸上一把。
即墨云即刻厉声道:“你敢动她一毫,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谢天仪为他气势所慑,不由得手一僵。
楼百深迎上前,笑道:“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姘头死活,这份情义可真令楼某感动啊。”
楼百深伸指点了点眼角,假意做出拭泪的模样。
末了,肉脸一扯,大笑起来,突地笑声一滞,手背向后一扬,出其不意地扇向岚兮。
即墨云心头一颤,便要出手,谢天仪的剑却迅疾地向岚兮逼近。
即墨云只好忍耐,他紧握着剑,指节绷得发白,手背青筋突兀,却不敢妄动,眼睁睁看着楼百深那一巴掌,便要落在的岚兮脸上,他本能地脱口而出:“住手!”
楼百深的肉掌及时收住,他得意地一笑,改为轻柔地抚过她的脸。
碍于架在颈上的剑,岚兮无法闪躲,这一摸之后,她目瞪口呆,直比吃了狗屎还要恶心,双眸不禁撑圆了,狠狠瞪视着楼百深,纵使动不得,说不得,瞪也要瞪死他。
即墨云压住怒火:“放了她,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好!”
楼百深道:“即墨云,我且问你,你可承认自己是冲天大盗?”
即墨云竖眉沉默,但谢天仪的手刚动,他便“是”地一答,如同触电一般。
岚兮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一张脸痛苦地扭曲着。
楼百深笑了笑,又继续问:“好,那我再问你,秦小姐可是你杀的?”
即墨云双眉紧锁,齿缝里缓缓挤出了一个字:“是。”
楼百深大笑道:“好,既然你什么都承认了,那还不跪下自废武功向秦爷谢罪。”
岚兮愤恨难平,突地喉头一咳,对准楼百深,一张口,笔直地啐了口痰。
楼百深的注意力全在即墨云身上,待发觉时忙侧身闪避,但相距过近,仍是沾到了衣角。
他勃然大怒:“臭娘儿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随声动,扬起一掌,便朝她面上劈来。
他的内力虽比不得霍惊阳,但在潇湘四义中也只仅次于霍惊阳。
这掌下去,恐不是岚兮能够承受的,只怕非当场晕厥不可。
即墨云心跳骤停,关心则乱,内息倏然一岔,一口鲜血激射而出:“不要……”
“啪!”
一声脆响,岚兮紧闭双目,她情愿楼百深这掌狠些,劈死自己,也不想再拖累即墨云。
可良久,却没有想象中的惨痛,只有楼百深的冷声质问:“冷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冲天大盗在那儿,你不捉他归案,却反而帮这妖女,莫不是暗中受了那恶贼什么好处?”
即墨云按住胸口,微微稳下心神,定睛一看,却是楼百深被冷迁扣住了脉门。
那一掌到底没有落在岚兮身上,饶是他性情疏冷,这一刻也不禁心生感激,对冷迁多了些许好感。
他致敬地对他点了点头,冷迁亦是微微颔首。
“潇湘四义好歹出身正道,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这也是正道所为?如今这武林正道,是叫人越发地看不懂了,侠义二字竟是人人都称得的。”冷迁面不改色道。
“冷捕头,这厮不仅杀人盗宝,还玷污舍妹,害其性命,四位侠士所为,乃为维护武林道义,如何配不上侠义二字,反观冷捕头,出身公门,如何反倒是非不辨,黑白不分?”
秦长卫起身,对冷迁疾言厉色道。
霍惊阳附和道:“不错,对待这等恶徒还讲什么侠义,冷捕头若不能代公门为秦爷讨还公道,那我们便只能依江湖规矩办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冷迁道:“秦爷莫受小人蒙蔽,此案错综复杂,纵然人赃并获,仍是疑点重重,须得彻查方能定案,令妹之死委实蹊跷,秦爷难道不想寻个真相,以慰令妹在天之灵?”
秦长卫怒道:“事实摆在眼前,回龙璧,飞凫刀,还有舍妹的性命,难道冷捕头看不到吗?”
谢天仪亦质问道:“冷捕头,你百般维护这厮,怕是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现下又扣着我楼三哥不放,不知意欲何为啊?”
展刑风举起朴刀横在即墨云身后,防他有异动,另一面又对冷迁嚷道:“冷迁,还不快快放了我三弟,若不然,不管你是什么劳什子天下第一名捕,我兄弟几个也不会放过你。”
冷迁的立场一时变得微妙起来,他与即墨云非敌非友,并不想趟他们这趟浑水,所作所为,不过是职责所在,就事论事,如今被这些人一搅和,自己反倒被逼成和即墨云一路的了。
即墨云忽而道:“冷捕头,今日这场局,本就是冲在下而来,冷捕头与此事无关,大可置之不理,至于其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在下并无赘言。”
他回头对谢天仪道:“放了她,只要她安然离开,你们想怎样,悉听尊便。”
岚兮泪如雨下,频频摇头。
即墨云暗叹一声,垂眸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