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诉情

  秦长妤从茶盘里取出一只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的手比白瓷茶杯,还要白皙细腻,她的动作比春风里的杨柳,还要柔美动人。
  茶水叩击茶杯发出悦耳的声音,可与她的笑音一比,就变得比乌鸦叫还难听了:“公子是饮茶的人,姐姐却好喝酒,饮茶的,与喝酒的,怎么会是一路的呢?”
  即墨云依旧不答,眸光深沉如海,他手中的茶杯已空,秦长妤微微一笑,腰肢一扭,款款站起,莲足轻点,走到他身边,纤手一抬,娇躯微倾,甜香便钻入他的鼻中。
  他岿然不动,由着她为自己斟茶:“姐姐前些日子路见不平,惹了乱子,幸有公子暗中相助,才未生其他祸端,公子为姐姐做的,长妤都看在眼里,奈何姐姐却不知,又如何能了解,公子这一片苦心呢?”
  无意间,柔荑抚过他的手背,那肌肤上的触感比绸缎更光滑,比春葱更柔嫩。
  一绺青丝不经意地滑落肩头,轻轻痒着他的颈侧。
  娇唇微启,甜蜜的呼吸呵着他的耳畔,比莺啼更动听的声音,又轻轻拂入他耳中:“公子可曾想过,姐姐生性洒脱,不受约束,公子即便得到了她,又有几分把握能守得住她一生?”
  “若公子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自会发现世间聪慧女子,原不止姐姐一人,公子焉知,姐姐便定是那命定之人呢?”
  即墨云终于轻掀薄唇:“秦姑娘话说完了吗?”
  秦长妤放下茶壶,明眸微垂,虚掩娇唇,“嗤”地轻笑:“公子误会了,长妤今晚,可不是特意来与公子说这些的。”
  即墨云淡淡道:“那秦姑娘来此何意?”
  秦长妤这才回身,将包袱拿到桌上,轻轻解开,慢慢取出一件叠得齐整的衣袍,缓缓送到他面前。
  她微微一笑,醉意甚浓:“公子忘了,公子曾解衣衣我,如今长妤已将衣袍涤净,是特意前来归还的。”
  衣袍白如雪,崭新如初缝,隐隐透着她的体香。
  即墨云目不抬视,冷清道:“不必,这袍子已不需要,秦姑娘扔了吧。”
  秦长妤娥眉微颦,深感为难:“公子私物,长妤岂敢占为己有?”
  她说着,举足向前,欲将衣袍递进一步,谁知绣鞋一绊,娇躯一歪,不由自主地,便倒向即墨云,她失声惊呼:“公子!”
  即墨云一撩袍角,白影一闪,连人带椅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稳如泰山,连茶水都未泼出一点。
  秦长妤无所依凭,“哎哟”一声,跌倒在地,顿时钗横鬓乱,衣衫凌乱。
  即墨云冷然道:“秦姑娘非得摔一次,才会记得走路要小心吗?”
  “公子……”
  “长妤失礼了,可长妤并不总是如此,长妤只有在中意之人面前才会这样不小心。”
  “哗……”
  茶杯微倾,茶水一滴不落,全泼在了她身上。
  即墨云放下茶杯,若无其事道:“一时失手,得罪了。”声音依旧是那般冰冷。
  秦长妤的笑容已经冻住,眸中隐有恨意,可瞬息之后,这抹厉光便消失不见了。
  “既是失手,何罪之有?”
  她迅速收拾好翻腾的情绪,笑容依然是那般动人,十指纤纤,将落地的衣袍慢慢叠好,收进包袱中,捧在怀里,这才纤腰款摆,起身微微一福:“公子救命之恩,赠袍之情,长妤谨记,公子既不愿收回,那长妤只好留下为念了。”
  到此时,若再不走,那非但是自讨无趣,简直是自取其辱了。
  由来到去,都是一般的面带笑意,得体端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余下的,仅是即墨云目中一闪而逝的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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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兮出现在这扇小门里时,她的双颊已漾满酒醉的酡红,她看见即墨云,身体立即一挺,努力站个笔直,招手笑道:“嘻嘻,你怎么还没歇息啊?”
  即墨云起身,眉心微凝:“你又喝酒了。”
  哎,她要是不喝才奇怪吧。
  她立即伸出拇指和食指,挤到眼前,比划着道:“只有一丢丢,真的,就这么一点儿!”
  柳承儒连忙跟着解释:“这回,姐姐真的没喝多少。”
  比起那日,她确实喝得不算多,至少,不需要他找人抬她回来。
  即墨云道:“你回房吧。”
  “是。”
  柳承儒弱弱地答道,抬头看一眼岚兮,颇为她担忧,犹豫了下,也只能先走了。
  即墨云站在她面前,伸手探她的额温,还好正常。
  正要开口,岚兮已先张开双臂,身子一倾,抱住了他,脸蛋埋进他怀里,忏悔道:“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偷偷喝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拜托你千万不要唠叨。”
  他抬手揽住她的纤腰,忍俊不禁:“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带着哭腔道:“可你马上就要说了。”
  即墨云无奈道:“好,我不说,我只抱你回房休息。”
  她立即破涕为笑:“嗯。”
  即墨云打横抱起她,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睡意甚浓,恍惚间,朦胧道:“云,我想我弟弟了。”
  即墨云抱她上楼,闻言眉心轻蹙:“你哪个弟弟?”
  岚兮道:“我只有一个弟弟。”
  他的眉心蹙得更紧:“不是才刚见过吗?”
  岚兮不耐:“我说的是我亲弟弟。”
  他一怔,驻足,唤道:“岚岚。”
  岚兮醉眸浅睁:“嗯?”
  他凝眸望入,肃容道:“带我回你家好不好?让我见见你的家人。”
  她“嘻”地一笑,点头道:“嗯,好,我带你回家,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他又继续向前走,对她这番醉酒之后的信口开河,他只有摇头苦笑。
  突地,她凑近脸蛋,在他身上嗅了嗅。
  “啊秋”,她打了个喷嚏,皱眉道:“你身上怎么有股味儿,好难闻啊。”
  他微笑道:“是吗?我也觉得难闻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