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投湖

  即墨云掠入马厩,马受惊长嘶,连掀马蹄,他一掌震断马缰,怀抱岚兮,一夹马腹,闯出客栈后门,策马狂奔。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方一张嘴,劲风灌口,噎得她一口气喘不过来,咳了半天。
  马蹄翻飞,穿街过巷,道旁的屋宇不住后退。
  不知过了过久,岚兮渐觉脑子发蒙,身体发寒,鸡皮疙瘩皆竖了起来,冽风迎面,冷如刀割,她低喃:“云,我冷,你要带我去哪儿?”
  迷迷糊糊间,忽地身体一轻,紧接着,“噗通”一声,如落冰海,又湿又冷,竟是被抛入水中,她呛了几口水,酒醒大半,立即起身站稳,水没腰间,环视四面,杨柳依依,正是白日经过的城心湖泊。
  她站在浅缘处,弯腰不住呛咳,打了无数喷嚏,刚缓过来,便提气怒问:“即墨云,你做什么呀?”
  “我让你清醒清醒,看看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即墨云立在湖畔,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对她说。
  她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不就是喝了点儿酒吗?”
  “还有呢?”即墨云冷声发问。
  她吼道:“还有什么呀,不就是顺便找小倌们陪我划拳嘛。”
  即墨云蹲下,俯面逼视,沉声道:“你要是还做了其他,你以为我会这样就放过你吗?”
  要不是他及时阻止,她已打算再做点其他了吧。
  她猛地伸出双手,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不就是生气我没和你一起去嘛,是,我这次又溜出去不打招呼,可我也没溜远啊,你不也知道我的行踪吗,再说,你已经有慕生了,怎好再去那种地方?”
  即墨云眸色一暗,额上青筋暴跳:“到现在,你还在胡说八道。”
  他猝然握紧她的双手,眸光微闪:“往日你再怎么胡闹,我都由着你,唯独今晚,你……你太过分了。”
  言及末句,声音已然气到发哑。
  晚风拂过,岚兮只觉身上一阵恶寒,头重脚轻,她使劲晃了晃脑袋,维持清醒,扯开嗓门驳道:“今晚怎么啦,我到底怎么过分了?”
  两两相望,被他气势所逼,她又软了下来,很用力地想了想,忽道:“难道你知道,我把人家场子砸了?”
  就算是,也无需这般生气吧,毕竟又不是头一次,他早该司空见惯了。
  他心底一沉,静默片刻,渐渐笑将出来:“呵,你砸场子就是为了带那小倌回来,是不是?”
  岚兮无法否认:“嗯。”
  她居然承认了,还这般理直气壮,即墨云简直要疯了,“噗通”,他跳入湖中,钳住她的双肩,剧烈地摇晃,怒极反笑:“岚岚,你果然大了,想要男人了,是不是?”
  一阵天旋地转,她只感眼前金星乱冒,甚是反胃,耳里嗡嗡作响,完全听不真切,直嚷着:“别晃了,晕!”
  他忽而压低声线,贴在她耳畔呢喃:“你想要男人,为什么不找我?”
  耳朵酥酥痒痒,明知他在说话,却是半句也听不清,身上阵阵发寒,瑟瑟发抖,逐渐乏力,眼眸迷离。
  “难道我连个小倌都比不上?”
  他蓦地将她紧拥入怀,隔着透湿的衣衫,柔软惑人的曲线贴在他阳刚的身形上,点点变化,感受分明,她已经是成熟的女人,足以成为他的妻。
  身上,又湿又烫,深处,火一般灼灼燃烧,呼吸渐促,他无法再克制,挑起她的下巴,俯首,封上她的唇……
  她有气无力地瘫在他怀里,仿佛有虫子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岚岚,岚岚……”
  朦朦胧胧间,总有只温柔的手时不时,抚摸她的额,每隔一些时候,这双手又扶起她的脑袋,或苦或咸的汤汁便慢慢灌进她嘴里,她半梦半醒地咽下,耳边总有人在低唤:“岚岚,岚岚……”
  清晨的鸟鸣,叽叽喳喳,吵个不休,她秀眉一蹙,眼帘微掀,想要动弹,却疲倦无力。
  转眸,即墨云和衣横卧在床沿,面对自己,单手支额,双目轻合,眼睫低垂,眉宇微锁,俊颜含忧。
  她手指轻抬,想点上他的眉心,未触及,他便先睁了眼,将她的手捉在掌中,惊喜交加:“你醒了。”
  她弱弱地吐音:“病的又不是你,你干嘛皱眉?”
  他苦笑:“病的要是我,我就不必皱眉了。”
  岚兮问:“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两夜。”
  他答着,坐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烧了,再休息一日便好了。”
  他的手温暖而亲切,掌心有常年与剑为伍留下的厚茧,可岚兮并不觉得粗砺,她喜欢这种触感,令她想起父兄的备至呵护,但一听到这话,又不禁蹙眉:“我害病不也是因为你?”
  即墨云眉心微凝:“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该误会你,更不该把你扔进湖里,对不起。”
  一说到这里,她就不由委屈起来:“你到底误会什么了,会气成那样?相识这般久,你从来没这样对过我。”
  “我……”
  他欲言又止,难道说,误会她打算那个?
  这种话他死也说不出口,唯有致歉:“我错了,没有下次了。”
  她含泪道:“你把我扔进湖里,害我生病,害我伤心,道个歉就结了吗?”
  想想实在不甘心,索性拉过他的胳膊,袖子一撸,露出一节结实光滑的手臂,搁到嘴边,张口就咬,贝齿将触未触之际,又顿住,久久不能下口。
  他问:“怎么不咬了?”
  她要咬,他一定配合。
  她合上嘴,迟疑了下,道:“我怕你没洗澡,咬下一嘴泥。”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昨日刚沐浴过,你咬吧。”
  她犹豫了下,又皱眉:“我不想咬了,咬你还要花力气。”
  他伸指抹过她眼角的泪珠:“你要是不解气,也把我扔湖里好了。”
  她闻言,更想哭了:“我扔不动你,你自己跳好不好?”
  他险些笑喷:“好,我自己跳。”
  “嗤”地,她也轻笑出声,又缓缓拉上袖子,将他的手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