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7.殇

  “向着东方,宣告琉森无可置疑的女王。向着西方,宣告琉森无可置疑的女王。向着南方,宣告琉森无可置疑的女王。向着北方,宣告琉森无可置疑的女王。”
  阳光透过侧高窗照在我身上,彩色玻璃下的光线有种戏剧化的神奇效果。
  我跪在祭坛前,左手捧着主权之球,右手握着权杖,由神皇派来的代表举着王冠加冕。从现在起,我接替泽熙成为琉森的君主。
  3年多前加冕的场景还记忆犹新。今日竟然又举行了一场加冕。仪式结束后,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把王冠、权杖、金球收回盒子,再次尘封在珍宝室里。走下王座,心里幽幽地想,再过几年,这里又要热闹一番了。琉森又将迎来一位新国王——泽文。
  真是……像开玩笑一样。
  我解下披风交给侍从,突然有种苦涩的滋味从胃里升腾到喉咙口又回荡在口腔。我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苦涩感却存留在喉咙里。
  走到泽熙过去使用的房间,我挥了挥手,对侍从说:“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一样的房间,一样的景致,所谓物是人非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情。泽熙的办公桌,摆设一如从前,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走进门里,对我笑谈最近发生的趣事。
  “我希望我的宝贝天天快乐。”他总是揽着我的肩膀这样说。
  不要哭!他最后没有说出的那一句话。
  我尽量啊……泽熙。我尽量不再哭。我靠在窗户上扯了扯嘴角。玻璃上的倒影的笑真是比哭难看。已经很多天没有办法睡觉了。一闭上眼睛就是泽熙满身是血说不出话的样子。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而我活着,还做了女王。
  我捂住脸,使劲儿搓了搓,慢慢弯下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我怎么能活得这么坦然?!
  对,因为我还没有复仇。
  双手垂在身前,用力握拳:我还要去复仇。眼光转向一张古旧的羊皮卷,这是一份空灵语记载的魔法,封闭内心情感的魔法。神皇的档案室里翻出的珍贵藏品。有趣的是,这是神皇让幕僚长亲自转交给我的。目的不言而喻。
  我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迦岚国王拒绝交出杀害琉森国王的自家侄子白鲨布钦。声称那夜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又有怪物攻击,没有人能证明那一箭就是他放的。
  琉森与神皇国同时施压,来回扯皮了半个月,终于在贝兰的调停下同意在第三方安全地点:贝兰、迦岚、琉森三国交界处马拉拉小镇进行会面谈判。
  其实真正让白鲨布钦决定放手一搏前来谈判的原因是一位中间人传递了一封我的亲笔信,里面的一句话让布钦动了心:
  已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如果要抚平哀伤,那就再来一顶王冠吧。如果依旧不够,那就来两顶。一位王后,终究是需要一位国王才能圆满的。
  布钦死死盯着信纸落款上沾着玫瑰味儿的签名,简直要把信看出两个洞眼才满足。他探出身,眯起了眼睛看着在后花园和年轻俊美的男宠胡闹的大伯。他不介意用这个还在一心力保他的蠢大伯换取女王的和解。不、不,他是求之不得。那日不施粉黛却俊美秀丽的少年扮相再次映入他的脑海。该死的!她是一个海珀族,致死青春的海珀族。神皇的儿子何其幸运,奈何命短无福消受。他几乎立刻就兴奋起来,热血顺着脊椎骨向下腹猛蹿,让他硬得发痛。
  我本以为他不会轻易上钩,谁知这人的脑回路不知是怎么长得能疯狂到这种程度,真是色胆包天到丧心病狂了,此生闻所未闻。
  不过他来了。来了就好。
  为了让迦岚代表放心,贝兰规定迦岚国除了特使、白鲨布钦本人,还能各携带四名侍从进入会议室,其余国家代表只能携带两名侍从。会谈之前所有人都必须交出全部武器。
  马拉拉小镇上有一座阴暗潮湿的古老城堡,名叫乌鲁卡,在当地土语里的意思是:铁斧头。军队都滞留在城外圈好的地界内。为避免双方在半路相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所有人都只能在进入城堡后才能正式见到面。每个代表团只能带不超过20人的护卫队在贝兰军警的开道下,分别从东西南三扇城门向城堡进发。进入会场时,琉森女王可携两名侍从;神皇国代表泽文特使带两名侍从;迦岚则浩浩荡荡带了一众人。进入会场前每个人都必须交出随身武器。这点无人例外。
  我们是最晚到达的,贝兰的使臣在门口躬身行礼,问道:“女王陛下的星辰之箭?”
  “并未随身携带。”我张开手臂展示了一下贴身的穿着,表示什么都藏不了。我对使臣笑了笑:“你看我连灵兽都留在外面。”
  使臣看见在院子里溜达的黑豹,不再多说什么,弯腰伸手做欢迎状。
  我带着两个侍从走进房间的时候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已经在位子上坐定的白鲨布钦差点克制不住自己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依旧男装打扮,扎着一束高马尾,长发波浪般起伏着披散在身后。身边随行的两个金发侍从也是俊美异常,长相有些相似仿佛一对兄弟。他们比我高,如两道耀眼金光一般随着我走进来。
  泽文没想到我带了海珀族人来。他玩味地扬了扬嘴角,心想这一家子真是妖孽了,男男女女都美得犯规。
  布钦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两个侍从,不禁心生感叹,怎么会有这么貌美的人呐!
  美貌,世界上最有力又最脆弱的武器。
  房间瞬间寂静无声。只有屋子里马拉拉领主的一只大鹦鹉叫了一嗓子:美人儿!
  我扬起唇角冷笑一声。
  这震惊的场面持续了一会儿。终于迦岚派来的特使第一个清醒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女王陛下,我代表迦岚国王向贵国严正交涉,贵国先王在迦岚城外与妖物激战中阵亡固然十分令人惋惜。但是这与我方绝无半点关系。我们没有谋杀琉森国王的动机啊!我们没有必要与琉森交恶……”
  我抬眼看了看特使,也许表情有些古怪,所以他的话音渐渐小了。我淡淡地重复着他话中的几个字节:“绝无半点关系……没有动机……”边说边款款的走向迦岚代表所坐的位置。我身上穿着贴身的乳白色皮甲,腰身束的一勒就断的样子。白色衬衣袖子垂在手腕上,袖口被撸到小臂,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手腕。皮甲下面一双细长直的腿包裹在贴身的马裤里。黑色马靴上装饰着银饰——泽熙的纹章:菱形框中散射八道光芒的太阳。
  布钦一副痴汉的模样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丝毫不顾我的两名侍从投来及其鄙夷的目光与泽文勉强克制住的怒火。
  “继续,特使先生,我听着。”我对他嫣然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在走到他身后之前,我突然转向走向那只鹦鹉,伸出手说:“来。”
  说到兴头上的特使吃惊地看到鹦鹉乖乖叼着一根银色的棒子停到我手腕上。棒子一头包着一块红绸布。看起来像一个鼓棒。
  我接下那根鼓棒,摸了摸鹦鹉的头,对它说了一声:“去吧!乖!”接着用这根鼓棒敲了敲屋子里用来装饰几个牛皮鼓。
  鹦鹉乖乖地飞回自己的爬杆上,歪着头看着我,然后用巨大的镰刀状鸟喙开始梳理羽毛。
  我敲了几下鼓,觉得没什么意思,又站到特使身后,没拿鼓棒的那只手轻轻绕着特使扎成一束的灰白头发,一时间,特使话都说不下去,心猿意马地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王、女王陛下……”
  “你继续说。”我俯身在他耳边说,眼睛却瞥向白鲨布钦。
  布钦的脸色黑得都快榨出煤渣子了,他恶狠狠地看向特使:凭什么你这个老头子能被琉森王后这么差别对待。
  被差别对待的迦岚特使擦了把冷汗,继续说:“迦岚国王陛下表示,若琉森女王陛下愿意心平气和坐下来和谈……想办法吧这件事情用一种双方都乐见的方式来解决。”
  “我现在不心平气和吗?特使先生?”我收回作妖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悠悠然问道。
  “心平、气和……”特使先生讷讷地回答道。
  “不过我还是看出了贵国的诚意:敢于让布钦先生来自己作证。”我拍了拍特使的肩膀,轻声笑了笑,抬眼透过睫毛瞟了一眼泽文,随即就垂下眼睫,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转过脸看向白鲨布钦:“布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突然被我喊道名字,瞬间虎躯一震,正色道:“没、没有……”
  我抬了抬眉毛,低声问特使:“贵国国王可还有什么话要你带到的?”
  “没、没有了。”他咽了一下口水。
  “呵……”我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也有没有必要再说话了。”话音落,我举起鼓棒刺进他的颈动脉。手起箭拔,一腔热血飙出喷了他旁边的几个随从一脸温热鲜血。
  攻击讯号骤然炸开。
  迦岚一共带8名侍从进屋。我带来的两个金发美男在我动手的时候已经掰断了身边两名侍从的脖子,颈椎断裂的破碎之声让人不寒而栗。泽文带的两名杀手几乎在同时抽出腰带里的软剑,抹了身边人的脖子,解决了两名布钦的侍从。
  还剩下4名侍从以及白鲨布钦。
  架子上的鹦鹉突然振翅飞起来,落地变成黑豹,一口咬住其中一名侍从的咽喉。金发侍从动作特别快,取下头上绾发的一根银簪,准确无误地戳进对方的颈动脉。银簪□□后血流如注喷薄而出。他又反手戳向另一人的脖子。他像个幽灵一样,一眨眼的功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3个。
  场上贝兰中间人被吓傻了。弓着身子钻到桌子底下抱着脑袋发抖,大呼小叫着:“别杀我!别杀我!”他可不想成为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特使带来的最后一位侍从被泽文带来的杀手一刀抹了脖子。布钦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侍从,被鹦鹉变回黑豹的墨狸咬住了肩膀。人没死,胆子吓破了,屎尿横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就是那日去了又回的小兵。
  白鲨布钦如梦初醒,从椅子上跳起来想逃走,被泽文的侍从一把抓住,泽文上前就是一通爆揍,一顿老拳打得他口吐鲜血。
  “我的泽熙也是这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被你们杀死了。”我将满手鲜血轻柔地擦拭在已经断气的特使的那顶天鹅绒帽子上。
  “什么双方都乐见的狗屁方式。这就是我乐见的方式。血债血偿。”我对特使的尸体冷冷地说。
  “泽文,等一下——”我拿餐巾擦干净了星辰之箭,拍了拍泽文的肩膀。
  泽文暂停了对布钦的殴打。布钦倒在地上,被捆了个结实。
  “现在还觉得我美吗?”我问布钦。鞋尖抵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我。
  白鲨布钦满头鲜血,脸色苍白,痛苦地五官都扭曲起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刚才不是还在垂涎我的侍从吗?”我伸手招来了两位金发美男,对布钦介绍道:“这是我的大表哥,大名鼎鼎的蔷薇伯爵。是不是比我还美?他可是血统纯正的海珀族。”
  泽文抬了抬眉毛。他之前只听过蔷薇伯爵的大名,却没亲眼见过这位姻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能被唤为“蔷薇”的少年,的确是貌若天仙,眉目如画。有种不分男女的无差别吸引力。
  蔷薇伯爵罂蔷对他冷笑了一下:“你也是色胆包天第一人了,我妹妹这样的主儿,你都敢垂涎,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轻抚罂蔷的脸颊,又拉过另一位:“这是我二表哥罂萧,我悄悄告诉你,他有一个名字叫银面。”
  泽文这次更仔细地看着罂萧,甚至不避讳地露出一丝吃惊之情。大名鼎鼎的杀手集团的银面,是他?这个眼前美得惊人的男人?怪道以银面具覆脸,长这么漂亮的确不太适合这种职业。可是银面已经成名几十年了,罂芷这个二哥,怎么算都不会超过25岁。
  罂萧美则美矣,气质却与被称为“蔷薇”的美少年罂蔷完全不同。他的工作使他有了三分邪气加七分不羁。他对着布钦就是一巴掌:“我妹夫跟你有什么仇恨,就能下此毒手?”
  泽文又看了两眼我的哥哥们,扬了扬嘴角,对布钦说:“你先跟神皇说说你对他儿子干了什么,再慢慢受死。”
  “你们……你们耍诈……”他又吐了一口和着血的牙齿。“我大伯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准你放冷箭不准我们耍心机了?”我从特使胸前的口袋中摸出让他随身携带的我写给迦岚国王的密信,以及国王回复的密函展开给白鲨布钦看。
  “你看,你的叔叔为了保住王权最后还是把你卖了,你呢……”我伸手摸进他的口袋,摸出我写给他的信以及他准备好的回信。“你为了美色和权力也想把你叔叔给卖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何要你们以信为证?这点不奇怪吗?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没错的。一顶王冠不够,那就两顶。既有美人又有王冠,谁会不上钩呢?”
  我用信拍拍他被耳光抽肿的脸颊,轻蔑地一笑:“可惜,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瓷美人儿。你看我已经连情感都屏蔽了。杀一个人和捏死一直蚂蚁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还得多谢你,激发出我的这种潜力。”
  我把信丢进烟灰缸里,一个响指,信便自己烧起来成了灰。
  白鲨布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想起那个不好听的名号:穆隆的妖女。
  泽文冷哼了一声一拳把他揍晕,对两个手下命令道:“把他套进麻袋带回嘉德。神皇要亲自过审。”
  看傻了的贝兰代表咽着口水,抖抖霍霍地问道:“女、女王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我转身笑着说:“没有了,你们安排的很好。”
  罂蔷一脚把一箱金币踢给他们:“记住不准嚼舌根。”
  “是,是……”贝兰代表心想我疯了去嚼舌根,死在我家门口我避嫌还来不及。
  我转向那个受了伤的小兵,用脚尖把他踢醒,垂眼看着他:“你,滚回去跟你的国王说,谢谢他的礼物。琉森女王很满意。介于他在镇压邪教上的失败,神皇还是会问责的。一年之期,如还是无法彻底解决异教徒,就让他等着承受神的怒火吧!”
  小兵被罂萧拖起来,扔出了门。他跑出城门才发现,连他们门外的20人卫队都被灭口了,只给他留了一匹马让他回迦岚城报信。小兵赶紧屁混尿流地逃回去了。
  泽文走出古堡后悄悄问我:“你二哥几岁?银面应该年纪挺大的了。”
  “当年为你父亲神皇陛下服务过的是我舅舅。”我答道:“我二哥是直接用了他爸爸的化名。”
  泽文忽然明白了很多当年存在脑子里的疑问。为什么罂芷会留在他家念大学?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个原因。
  神皇见到凶手后着实狠狠审问了一番。然而结果却让他无法接受。
  布钦其人无勇无谋,即非蓄谋已久的作案,也不是收到什么刻意的诱惑——真真正正的激情犯罪。他就是在驿站对一个惊为天人的美少年念念不忘。后又再次遇到时,便起了一定要弄到手的决心。直到美少年身份暴露,他才意识到遇见了谁。原本也想死心,却又在最后时刻动了杀机。说不准是见别人两情相悦的嫉妒还是受辱后的羞愤,他射出了那致命的一箭。
  神皇在花园里仰天长叹,复又倒地不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这是神皇为数不多的真情流露的时刻,不顾身份不顾体面,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为自己死于非命的长子而痛哭。
  他必须把一腔怒火发泄出来。
  原本他内心一直存有怀疑,究竟是不是这个迷倒了他儿子的儿媳惹是生非,却在拷问后得到和卫队长与幸存的小兵一样的答复:琉森女王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路过。
  神皇也想怪罪儿媳既然男装都那么招人,为何不把那张该死的脸遮起来。可是出这次任务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受意。不然又怎么会离开丈夫,乔装打扮横穿战乱之国?
  华年站在神皇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声:“陛下还是要节哀。只能怪有些灵魂易受诱惑。”
  神皇回身看了神使一眼,捂住了脸。幕僚长扶着神皇向神使大人轻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越过华年身边,架着哭得喘不顺气的神皇回宫殿了。
  我抱臂站在远处的凉亭里看着这一幕。等神皇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里,我转身吩咐仆人备马去地牢。神皇的地牢建在神皇宫殿外2公里的鸽堡地下室。地下室最底下一间,浸泡着庇护之海的海水,是间水牢。
  白鲨布钦被吊在水牢里。鞭打过的伤口在咸水里泡得发白。他发着烧,神志不清。
  我站在台阶上,微微低头看着他,低声对泽文说:“这回是条被勾住的死鱼了。”
  泽文嗤笑一声。对身后的狱长点了点头。狱长转动机关,将海水逐渐排出地牢。
  布钦感觉到了浮力的降低。最终水排干后,他足不沾地,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我们走进牢房站在他面前。
  呵……他对着我扯出一抹笑,牵连了伤口,痛得呲牙裂嘴。
  “为什么?”我开口问道。
  “没有为什么……美人儿,有很多事没有原因。你可以认为我是疯了。我的确是疯了!因为有个声音在跟我说,他死了,你就是我的……”
  我皱起眉,不想再听下去了,看了一眼泽文。他会意,一抬手让士兵放下吊钩。
  “白鲨布钦,神皇给你判了死刑。我的愿望是让秃鹫把你生吞活剥了才好。而罂芷的愿望是不要辜负你的大名,死在鲨鱼嘴里。”泽文笑起来:“所以我想了一个有创意的方法。”
  布钦被吊在庇护之海一处焦岩上,双手割破了静脉,缓慢流着血,脚下是被血腥引来的鲨鱼群。腰侧被划开,露着一点肝脏和肠子,秃鹫与贼鸥盘旋不去。甚至已经有人开盘下注,究竟是流血身亡,被秃鹫咬死,还是手上捆的羊肠被磨断,人掉进海里喂了鲨鱼。
  我坐在船上看士兵在礁石上绑牢他,切开他的腰腹,割破他的静脉。庇护之海烈日当空。仆人们为我撑着伞。我静静的看着这场有条不紊的行刑,如同某种仪式。
  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复仇的快乐。
  无论我做什么,泽熙都不会回来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在从我手里夺走他之后,也过得痛快而已。
  我要你们死,无非是不希望泽熙死得太便宜。我无法接受他这么莫名其妙地、无缘无故地离开了我。他死了,我要你们陪葬,很公平。
  等做完这一切,我也就可以放下了。
  布钦最后是被鲨鱼咬死的,不枉其名,死得其所。
  迦岚国王和自己的弟弟翻了脸。整个国家面临四分五裂的格局。
  封闭感情的咒需要循序渐进地抑制情感。从我第一次使用这个咒到释放情感的那晚却已经好几个月,大大超过了初次承受咒法的零界点。堆积的情绪一下子破闸而出,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忍无可忍的我切开手腕,躺进放满热水的浴缸,决定结束这种痛苦。
  泽绮进我的套间想向我借一条项链,结果听见浴室里哗哗不停的水流声。她狐疑地推开浴室门,看见已经变红的洗澡水,吓得哇哇大叫。
  华年随后赶到,暂停了时间。同时在我身上下了时间禁咒,强行修复伤口。他把我的肉体时间停在去年23岁生日那一天。
  在命运打破他下的咒之前,我的身体远重复着这一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华年再次警告了我:“你要明白我给你禁咒的原因,直到那时,你才能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