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贵妃瑶华宫,为年前所建。
皇帝宠爱封贵妃,人人皆知,首先就说这宫殿的选址,离皇帝寝宫最近不说,就说宫殿这四周,景色颇为怡人。
古树参天,奇花异草遍地皆是,又临近一小片梅林。现在虽为冬季,还是有不少古松叶子依然茂盛,院内有一小方池塘,清澈干净,周围的凤仙,海棠,杜鹃开的也很是喜人,丝毫不显冬日萧条,料想一下,若到了来年春夏季节,定会绿树成荫,花开遍地,一番美不胜收。
放眼望去,古树下金黄的琉璃瓦在冬日的暖阳下耀眼光亮,那琉璃瓦下是用金丝楠木竖起的一排排金柱,立在走廊之下,个个都有一人多粗,精雕细琢,撑起整个大殿,远远的便给人庄重之感。
大殿的正上方,龙飞凤舞的题着三个字大字
‘瑶华宫’
这殿内,玉壁为灯,珍珠为帘,白玉石的地砖光亮映人。正上方横放着一紫檀木贵妃塌,那紫檀看起来静穆沉古,质地颇为细密,定是紫檀中的上佳之选,与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也相得益彰,此时,阳光透过高窗射入殿内,更显紫檀光泽亮丽。
塌上铺着一张白老虎皮,那皮毛像是刚被水洗过一样充满光泽,入墨般的黑色花纹穿插在白色皮毛之上,华美异常,让人移不开眼睛,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
古人云:流照伏波营,飞入瑶华境。
如果说这称不上为仙境也可,可那贵妃塌上的美人一定能称得上为仙人。
仙人生了一张鹅蛋脸,眉似新月,眼含秋波,一张小嘴线条分明,红润有光泽。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张明亮的脸,却给人以清冷的感觉。
她身着一身浅碧色纱衣,衣摆处绣着朵朵梨花,怀抱着青玉木兰香枕,斜椅在贵妃塌上,清雅绝俗。
纤细白嫩的小手,轻轻的来回抚摸着身下的老虎皮,那种浑身散发的漫不经心,让人觉得比那白老虎皮还要诱人。
下首的太师椅上也坐着一人,少年看起来大约二十上下,身着红色官服,长相俊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生的颇为出色,明澈严峻。此刻,他嘴角含笑,正望向上方的贵妃塌。
“庄家那丫头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也是个狐媚子。整日里在皇上面前转来转去,嗲声嗲气的,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看的我都替她觉得累,我记得,她以前可不是这性子?”封月瑶垂眼看向下首,似问似答,嘴角略带讽刺“这些日子以来,也没见你清减些,气色倒是越发好了,当真是没有良心?”
“贵妃说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日来官运亨通,气色自然会好些。若是精力不佳,恐怕又会被人抓住话头,说我嫌官小。”
封月瑶冷哼一声,知道他答非所问,也不拆穿,“既然如此小心翼翼,何必费劲往上爬?得个闲职也能让你立功。”
“当初让你当个承议郎,就是让你避开这些,如今你非要冒出头来,那群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若要联合起来对付你,定会把你吃的渣都不剩。”封月瑶白了封奕一眼,鼓捣起塌旁角桌上的一盆杜鹃盆栽来。
“所以封奕此番前来便是向贵妃求救的。”封奕起身跪倒在地,向着封月瑶说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塌上的贵妃不由坐直了身子,她心生警惕。
他这个弟弟她是了解的,作为庶子,从小便没少受难为,除了学问,其他任何事他都不会与人争高下,不管是同族亦或是外族兄弟同窗,别人对他的好坏他都坦然接受,再难的境地,也没有求过人。
当年,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时,她也为他感到欣慰,但是她以为这个弟弟只是喜欢读书,爱好学问,却没想到,见他第一次求自己竟是为了这个。
“你就这么喜欢这官位?”封月瑶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不止这官位,还有更远的。”封奕的声音依然清淡平和。
“我从没想过你会有如此野心,你想像父亲他们一样吗?”封月瑶问道。
想像他们一样有钱有权有势,让人害怕,还让人唾弃吗?
“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封月瑶喃喃道。
封奕抬头看向上首的美人,她的眼里有失望,有懊恼,还有一丝厌恶。
“所以长姐是知道父亲他们的做法是不可取的,那长姐为何还要帮他们一路走到今天?”
他没有叫贵妃,他叫自己长姐,就像以前在家里时,每次遇见自己,他都会规规矩矩的叫声长姐。
那时候的自己,觉得身边的什么事物都是美好的,一声长姐也会让她觉得心生温暖。只是如今听来却是有些刺耳。就在刚才还以贵妃相称,如今因为需要自己帮忙,所以又称自己为长姐了。像父亲他们一样,每次都会跟她说些什么血脉亲情的话,然后转身就把自己送进这深不见底的牢笼。
“他们喜欢,想要,让我在皇上耳边吹吹风,只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做为封家的女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封月瑶说的云淡风轻“当然,你若也想要这权利,我也可以帮帮你。”
冷声冷情的美人笑了,在这还算温暖的大殿中,她笑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帮还是毁,长姐自己心里清楚,长姐就算不出宫,也一定听说了封家现在的形势,贪污纳贿,横行霸道,民间朝堂皆已臭名昭著,最多不出两年,封家必会倾覆,会被人连根拔起。我从小认识的长姐,是个聪明美丽且善良的女子,她一定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
“所以你是在怨我?”封月瑶一张脸冷若冰霜。
“呵,原来,这世上最难的便是这做人,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倾覆了又如何?总归是他们想要的,有得便有失,当年我进宫前,在祠堂里跪了一夜,他们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你瞧,他们比谁都明白,你又瞎操什么心?”
封奕听罢心里一紧,他想过长姐心里有怨,却没想到她的执念会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