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若有意向父亲示好,父亲也不会这样安排,非要送我进宫。曾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少女的语速很快,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话语中也颇有怨言。
“像你父亲示好,然后呢?”
“他便会同意你我亲事?心妍,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单纯的生出这种想法来?”
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柔中带刚,问得少女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子继续道:“如今,封曾两家势同水火,不是你我之力能缓解的。”
“若是……若是你能舍弃封家,”曾心妍的语气开始软了下来。
“不能。”男子不等她说完便已做出回答,语气坚定。
曾心妍不想自己话还未说完,便遭到拒绝,一时更加气愤:“为何不能?你们封家如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仗着贵妃得宠,横行霸道,敛了多少民脂民膏?这些年还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如今看来,竞连最基本的表面也不做了,封家的一个小小的管家奴才,走在路上都趾高气昂。”
“原本也只是一个小小世家,对国家社稷他们做过什么?对天下百姓他们做过什么?几年之间,你父亲兄弟在朝堂平步青云,凭的是什么?”曾心妍越说越激动,话语中皆是对封家的瞧不上。
封奕没有打断她,任由她说下去,好像她说的那些人和事都与自己无关。
“凭的不过是皇帝对一个女人的宠爱,以你的才智难道看不出这非长久之道?现在民间,朝堂早已对你们封家怨声载道,必除之而后快。”
男子耐心地等她说完,方才开口道:“心妍,你我并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既然你如此看不上封家,那以今时今日来看,我封奕更非你良人,两日后你既要入宫,自此你我便为陌路,其余的话也多说无益。”
曾心妍发了顿牢骚后,心里是痛快了许多,但是她没想到封奕会说的如此决绝,她站起身,双手扶住桌沿身子微向前倾,双眼紧紧盯住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封奕,你可曾想过与我成亲?”
面前的少年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面容俊朗,温和有礼。
自母亲前年去世后她们的交集便越来越少,这一年来由于双方身份的缘故,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就算她今天的话有些说重了,但她心里知道,封奕如此并非全是因为自己今天的态度。他好像是早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恰巧今日与她说出来罢了。
她看着少年的眼睛,总觉得不似以往清明,有些让人看不甚清楚。
耳边传来少年得声音,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她听到的那三个字,他好像是说:没想过。
“没想过”停顿了下,封奕接着道:“成亲之事,我从没想过,家母以前倒是提起过,不过我还未曾考虑。若是家母让你有所误会,在这里,我向你道歉。”
少年的声音徐徐传来,明明离的很近,曾心妍却觉得自己听的不甚真切,心里有些慌,眼睛还有点疼。她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
“今日之后,你不要后悔。”
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曾心妍转身便走,当走到门口,她双手握在门把边,又停了下来,低头道:“那你可知道,我曾是想像过无数遍的?”她说的声音很小,就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
曾心妍走后,傅黎轩便窜了进来,看见封奕脸色不是太好,就安静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你当真没有想过与她成亲?我以为你待她是不同的。”一盏茶的时间没过,傅黎轩便忍不住问道。
“没有,成亲这事对我来说有些遥远。”
“那如果现在非要让你成亲,你会不会考虑考虑她?”
封奕没有回答,给了他一个你很闲的表情。
“其实我觉得她有一点说的是有些道理的,那个家确实拖累到你。这两年,你费劲心力,我看你家里也没人领你的情。”傅黎轩狠扇了两下扇子,像是在为兄弟抱打不平
“自己人不领情,外人又不理解,你说你这是何苦来着。”
“现在半个朝堂都在挤兑你,我都能想象的到你每天的日子过的有多憋屈。”
傅黎轩脑补了一下自己兄弟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自我生下来便姓封,便与封家息息相关,由不得我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封家从没有舍弃过我,我又怎能舍弃他们。”封奕的声音清清淡淡。
傅黎轩想封奕所言也属人之常情,只是难免让人觉得可惜。“当年金榜题名时,你也是凭了真本事的,怎么就被那群老家伙闹腾的让皇上才给你封了个承议郎这个六品闲职?还不是封家人拖了你的后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傅黎轩在一旁小声嘟囔。
“你那贵妃姐姐,不是宠冠后宫吗?当时也没听说她有为你说过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商量好的?”
傅黎轩表示不能理解,封奕十六岁金榜题名,没有凭家势,也没有借贵妃长姐的恩宠,是靠着自己十年苦读,才得的这状元之名。皇帝萧智为惜才之人,本打算重用封奕,哪知道那群老家伙整不死封家,便一致冲着封奕一人来。说来也怪,封贵妃这次非但没帮着封家在皇帝身前吹耳旁风,反而默许了朝臣之言。皇帝见自家爱妃都睁只眼闭只眼,自然不会再坚持,顺了那帮老家伙之意,随便赏了封奕一个承议郎的闲职。
封奕闻言,笑了笑道:“可见传言不实,眼见也不一定为真。”
“什么传言不实?皇上不刚给封贵妃新建了寝殿吗?听闻甚是华丽,不亚于皇帝自己的寝宫。”傅黎轩不依不饶。
这次封奕没有接他的话,起身往外走去,还是那淡淡的声音传回来:“走吧,今日我并非休沐。”
傅黎轩一脸懊恼,早知道便不提你这承议郎的破官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