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寒山异动

  宁子非并没有完全疯掉，至少，他看到吴云容的灵位被魏吴绪拿着，还会很疯狂的大哭大笑。他走过去，悲悯的看着他，说道：“四叔。”
  宁子非听得这话，好像突然清醒了些，但接下来就是极度的痛苦与折磨，他的身后，好似有数百条铁链穿筋透骨，只要他一挣扎，便会有彻骨疼痛席卷全身。
  宁柯站在远处，手中稍稍用力，已经疼到麻木的宁子非突然昏死过去。
  当然，这些疼痛只是暂时的。
  魏吴绪出手，后面还有杜衡的帮助，铁链瞬间滑落在地。杜衡更是火大，不顾如今的身份，一道剑气席卷着宁柯，他本就不是杜衡的对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欺软怕硬的废物！”宁柯真是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
  魏吴绪皱眉，走上前，打开铁门，然后走进去，已经昏死过去的宁子非嘴里不知道胡说着什么，但隐约能听到云容这两个字。
  然后，宁子非开始清醒。
  魏吴绪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开始救治他，说道：“四叔，我要带母亲回到东胜神洲去，走之前，带她来看看你。”
  宁柯被强大的力量按倒在地，他疯狂的大叫着，怒道：“不准答应他。”然后，杜衡展了下破虏，挥剑而去，一把打晕他。然后，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云容，她，不能走！”说完这些，宁子非突然痛苦起来，又摇头说道：“可她不喜欢这里，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东胜皇帝，也喜欢他们的孩子。吴绪。”
  魏吴绪走上前，说道：“所以，我要带她走！”
  一声叹息轻轻从他口中叹过，他看着魏吴绪，说道：“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就让你们母子光明正大的离开柔利。”
  这正是魏吴绪想要的，也是父亲和母亲想要看到的。
  杜衡不以为然，说道：“想走就走，有我在，谁能拦得住你们。”
  可魏吴绪要的绝对不是这个，所以，当发疯的宁子非走进柔利后廷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魏吴绪却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我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我想，母亲一定愿意陪在父亲身边。”
  杜衡似乎慢慢理解这种心情，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太奶奶看到浑身破烂的宁子非时，不顾宫人阻止，执意下了鸾轿，宁子非跪了下去。
  魏吴绪手里一直拿着母亲的灵位，恭敬说道：“今日吴绪要来带母亲离开，请太奶奶体谅。”
  太后似乎早就知道了其中缘由，忍不住说道：“孩子，你只要带的出去，你便拿去。云容这一辈子都是身不由己，她太委屈。她当初嫁入东胜皇城时，我就知道她不愿意，如今，她离世三年了，才回到柔利。其实，我也知道，她不愿意。”
  魏吴绪仔细听着，然后，看着她们取出母亲的册印，这禁锢身份的册印，似乎算不得什么好东西。除了给母亲一个极好的生活环境与皇家地位，但从来都是无绝对自由。所以，母亲在东胜宫廷，也是如此。唯唯诺诺。死了，也听父亲的。
  杜衡默默听着，他觉得，似乎自己一直以来也做错了一件事。
  然后，他走了出去，看着乔松，说道：“师父，我是不是也一直在禁锢九婉。”
  乔松眉毛一挑，当场差点没说出来，你以为呢。但看着徒弟落寞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其实，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应该让九婉进入轮回中去，但她也愿意被你这样带在身边，说起来，也并不是全无痛苦。”
  杜衡似乎隐隐猜到了师父的想法，其实，就算他不说，也在在那个时辰到来的那一刻去做的。但他不舍得，也悔恨，便更加不愿意。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认真问过九婉愿不愿意这么做。
  至此，他算是相通了！
  便对乔松说道：“师父，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乔松看着魏吴绪，然后再看看徒弟，说道：“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着急也没用啊！”
  魏吴绪拿着册印，离开了柔利，去往东胜神洲。梅山那边，既要继续对抗监视东楚，又要提防乔松汤荫，一时间，竟任由魏吴绪将通天斧拿了去。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包括梅山宗者，都以为鬼国是不可能再次开启的。
  杜衡则回到了万鬼冈，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丛极一直在等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莫差把丛极养得更加白胖。莫差看到他手拿着符纸进了鬼祠，忍不住就要跟进去，却被乔松一把拉住。此时此刻，这个徒弟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直到看到乔松也偷偷跟了进去，莫差忍不住嘀咕道：“不还是担心四师兄吗？”
  乔松的确担心。
  但他更担心汤荫那边，所以，显得尤为心不在焉。
  半晌，推开石门走了进去，看到杜衡拿着符纸坐在九婉的灵位前，傻傻呆呆的，很累的样子。
  “放心！”乔松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九会记得你，轮回之后，也许会忘记，也许机缘巧合，她会记得。”
  杜衡道：“那不是显得我太混蛋了！”
  乔松点点头说道：“你的确混蛋，但却从未做过混蛋的事，小九一直待你不薄，偏偏你喜欢小红嫣，莫不是负了她一番深情。想想，你为了她在北林守了那么多年，也足够还了。”
  “不，”杜衡表示并不赞同，一边点燃魂灯，将符纸放了上去，一小撮识魄旋入火烛之中，突然，杜衡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下，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乔松提议：“如果实在难过，你可以扭过头不看。”
  杜衡很是哭笑不得，但却没有转身过去，而是直盯着九婉的灵位看，突然想起许多事，一直到现在，默默看她离开。然后，便是一场大病！
  而彼时，魏吴绪也了却了一桩心事。看着父亲盯着母亲的灵位看，认真仔细，他突然问道：“既然早知要和东楚打仗，父皇为何还要我娶慕红嫣？她又能为东胜神洲贡献什么？”
  魏吴绪这么问，当然有他的道理。
  可不料，皇帝却认真的说道：“因为你的婚事，是朕决定的。”这句话说得实在未免孩子气了些，皇子中谁的婚事不是由他决定的，但他如此说，倒让魏吴绪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决定很重要。
  所以，他觉得，接下来自己的决定也很重要。
  飞羽磨开刀锋，将会是比破虏更要锋利的一把剑，而且飞羽还十分轻巧，便于携带。轮回祠建成之际，慕红嫣要在那里监工，就算是有陈辞在，她也很不放心小月牙一个人在家。
  于是，她决定带上女儿。
  小月牙依偎在母亲怀里，看着远处的寒山，觉得有点冷，便很往母亲怀里钻去。慕红嫣揽紧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了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月牙会不会怕。”
  小月牙细声细语道：“和妈妈一起吗？”
  慕红嫣道：“或许是和爸爸一起。”
  月牙咯咯笑着，道：“和妈妈爸爸一起。”
  孩童稚语，总是惹人疼爱。
  轮回祠在他们不远处哄然揭开了序幕，阴森，恐怖，一如沙漠之中的万鬼冈。不过，万鬼冈的墙是青色的，大抵代表着希望。而这里，慕红嫣本来也希望用成青色，但被傅岩他们坚决拒绝，说用黑色的就可以。
  黑色的，她向来不是太喜欢！
  可明显，她的威慑力不行了，只能少数服从多数，黑色的墙壁，黑色的帷幕，甚至黑色的廊道。就连小月牙都不愿意看了，宁愿盯着远处的寒山看。
  一道道幽魂顺风北下，偶尔有几只不老实的，仍旧在包裹着的结界中来回乱窜。但却逃不出那层桎梏，慕红嫣突然很想笑，一瞬间明白了朔王入魔的巨大欣喜。就像汹涌而来的一切，小月牙察觉到了母亲的变化，伸出小手，抓在她的皮肉上。就像她很小的时候，指甲未剪去，便开始胡乱抓人玩，有时候会把慕红嫣的脸抓得一片刺红。有时候，也会把陈辞的胳膊抓伤。
  但在此时此刻，似乎无法让慕红嫣觉得疼痛。
  眼中的黑沉风暴，迅速凝结而成。
  鬼王的幽魂渐渐将至，陈辞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上前，将小月牙从慕红嫣怀里抱出来。剑魂忍着剧烈的痛意，从剑鞘中飞身而出，将尖利的剑刃，狠狠刺进慕红嫣的胳膊里。
  笑意顿时止息，慕红嫣平静下来！她看着远处，划下了一道结界，将小月牙隔绝在了寒山之外。然后，一个人开始疯狂的想，到底还有什么漏下的。除了轮回祠，还有什么。
  这个结界一直持续到慕红嫣彻底清醒，轮回祠开始正常运作，傅岩已经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除此之外，还有孤冕，此刻也沉默着。慕红嫣破了结界，走出来，看着他们，说道：“目前，轮回一切正常，但需要一个新的管理者。”
  孤冕道：“应该是你。”
  傅岩也点点头，说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慕红嫣却摇摇头，说道：“我不合适，再者，我也忙不过来。”
  她总是语出惊人，大家都习惯了。然后，她看着傅岩，说道：“书院任重而道远，这条路，你必须担着，绝不能有任何遗漏。”继而，转身看着孤冕，说道：“我想，那个人或许是你。”
  国门日渐牢固，尤其是在轮回祠建成之后，没了内部的阻挠，更是坚不可摧。这个心病，总算完成了大半，孤冕不比傅岩，很好说话，也更会变通，既然慕红嫣说自己可以，那么，自己便是可以的。
  他当即答应下来！
  陈辞却有种很不好的感想，总觉得她是在交代后事。
  慕红嫣一直坐在轮回祠边上，看着孤冕进进出出，看着寒山的阳光没了又现，看着新月弯上枝头。这不是什么好事，慕红嫣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她总觉得这一天会很早到来，至少在没进入鬼国之前，就可以到来。那么，她至少可以忍受以后没有女儿的日子。
  但现在，她却无法平静！
  陈辞说道：“茂行研制的丹药快要出来了，我想，一定有用。”
  慕红嫣抱着女儿，好一会儿才把女儿交到陈辞身边，洗脑似的问道：“陈辞，你会永远忠诚吗？如果我不再是我，我变成了冷酷无情的鬼王，你还会吗？”
  虽然陈辞已经回答过好几遍，但她仍然说道：“我会，因为我有信仰！”
  慕红嫣道：“什么信仰？”
  陈辞道：“我想好好活着，这难道不是一种信仰。”
  活着！
  听到这两个字，慕红嫣才会稍微清醒一点，寒山的结界快要被她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到哪一天。于是，陈辞越来越紧张，飞羽已经开了锋，慕红嫣已然默许，飞羽在女儿身上，陈辞在女儿身边。
  茂行送来丹药那一日，寒山的结界彻底破了。坐在草地上，慕红嫣发疯般的将散落一地的丹药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像吃了很多东西似的。因为，就在昨日，轮回祠发生异动，几十条本该去往轮回道的幽魂被尽数斩杀。
  剑魂说她疯了！
  陈辞却说，那是朔王在作祟！
  只有慕红嫣自己明白，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剑魂有时候会果断出手，将她打晕。除了他之外，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做。包括，陈辞都不敢。小月牙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陈辞反过来还要护着小月牙，避免受到她的波及。
  但吃过大量丹药后，慕红嫣又显得稍微正常起来，她想起了和魏吴绪最后一次在结界里的事，觉得少做了好多衣服。于是，便开始拼命做衣服。直到衣服都垒成小山似的高度了，才稍稍停止。
  满月之夜终于来临，慕红嫣抱着女儿，将她软软的小身子搂在怀里，等待着第一束满月光的降临。
  魏吴绪会给女儿最好的，慕红嫣这样想着。
  看着这一幕，陈辞突然很想哭！
  但终于，寒山开始出现异动！
  分离的时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