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书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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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不会死！
死亡对于她来说，还是一件非常令她恐惧的事情。然而，直到此时，这种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更加令她，生出一股对生的无比向往。
都说人在坠往地狱的途中，总会试图挣扎，展现出人性最恶的一面。死总是不甘愿的，但就算是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于是，慕红嫣伸出了手！
乔松看到了！
汤荫也看到了！
师门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同时，俯瞰这一切的，还有梅山上的圣者，和九十九重天之上的神明！目光仁慈，却又虎视眈眈！乾坤剑正在进行入身前的准备工作，剑魂从高处看着她，他从来都是一个旁观者！
如果她坠落，将会是万劫不复！
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长久以来的旁观心态有了一丝动摇。这一切，似乎并不仅仅，慕红嫣是他现在的主人。于是，他转身看向乔松和汤荫。他们二人神色如常，仿佛并不担忧！
乔松道：“或许，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汤荫道：“我的也未必是对，但总归替你做了件好事，培养了个这么出色的徒弟，白白便宜了那个小丫头！再者，我这徒弟认死理，认准一件事一个人就是不放手，也当真让人头疼！”
乔松挑挑眉，努努嘴，说道：“喏，我徒弟也没放手！”
汤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双璧人的手终于紧紧牵握在一起，拉住了慕红嫣坠往地狱的脚步。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慕红嫣忍不住就将那只手往自己额头上贴，断断续续地说道：“魏吴绪，我，我头疼得厉害！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你快帮帮我。”
魏吴绪任由她拉着，只将另一只手覆盖在她额头上，轻柔地给她输送灵力，缓解她的疼痛。
剑魂冷眼看着他们，道：“你最好按住她的双臂，乾坤剑一旦入身，全身灵力沸腾，别让她一不小心就将灵力挥散完了。”
魏吴绪闻言皱眉，但却仍认真思考起来，半晌，等到剑魂彻底离开。他将双手抽回，端起她的胳膊，抱起她的身子，揽入怀中。温热而急促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喷薄在他冰凉的颈间，只觉得对方的呼吸越来越不稳，抬头看着剑魂道：“即刻开始，多耽误一刻，她就多一刻的危险！”
说完，低头对着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的慕红嫣，耳语道：“忍着，别怕，我在。”
慕红嫣竟然真的听了进去，无意识地点点头，在彻骨的疼痛到来的那一刻，她张口咬了上去，吞了满口的鲜血。
再睁开眼，已然换了人间！慕红瘫坐在书楼里最舒服的一张软椅上，来回转头，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窗内。眼神闪躲，就是不肯拿正眼看他。魏吴绪裹着一身淡紫衣衫，眉眼清致，正端坐在书桌前写字。隔着屏风，其实是不大看到的，可她还是觉得脸热。
尽管过了这么多天，还是有些不习惯！但他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又会觉得浑身难受。于是，剑魂十分没给面子地戳破她，说道：“你就是犯花痴，别找借口了！”
慕红嫣眼下没有力气跟他斗嘴，如此地一来二去，当真脸皮也厚了起来，重重说道：“千金难买我愿意，我就是犯花痴了，那又如何！再说了，有他在身边，我觉得体内的痛楚似乎能好得快一点。不过，话说回来，跟我一道入门的弟子，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妖兽池了吧！”
剑魂道：何止是妖兽池，一个个地都过了圣殿了，再过不久就要去往蓬莱了，就你，还在原地打转！”
这真是个悲催的消息！慕红嫣忍住体内一波滚过一波的疼痛感，强自打起精神，去看书。这样的感觉，好也不好，按理说，书卷气她本身是有一些的。毕竟，从前师门的书楼那才是上下古今，通史野史，古籍古册，要啥有啥。她虽然不太爱看书，可该看的还是要看。可偏偏到了罗浮门，反而一本书都看完了，却还是无法领会其中的书卷意。
魏吴绪始终眉头紧皱，自朱师父成亲之后，整日里和东蓝如胶似漆的，每天来师门的时间短到可怕。自然，教她的时间也就不够了，魏吴绪艰难地接过这个任务。所以，眉头紧皱是常有的事。
只要剑魂离开，轻松闲适的气氛就会完全变样，魏吴绪立刻就会变身为一个比朱师父还要严厉的夫子，此刻，看着正在磕头睡觉的慕红嫣，问道：“半月有余，你的灵力还如往常那般横冲直撞，可有所收敛！”
慕红嫣摇摇头，说道：“是的！”
这真是大实话，可是，只要有你在，就会好很多！可惜，后半句话，她实在不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看他又不说话，仿佛又要不高兴了，连忙起身走过去，卷过屏风，轻轻抽走放在他眼前，惨不忍睹的卷子。试图说一些好听的话，好让他眉心舒展一些。
“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好梦，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我给你讲，你要不要听！”
说完这些，也不管他会不会听，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顺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双手舒服地放在桌子上，脑袋枕在胳膊上，低声说起了那个梦，说到最后，竟忍不住得意起来。
“你不觉得十分痛苦？”
魏吴绪难言地看着她，说完这些，眉心似乎更加皱在一起。
“当然痛苦，我记得我还和你说起过，我在万鬼冈的遭遇，那个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最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可原想不到，剑气入身比这还要痛苦百倍。”
慕红嫣说完，似有些难受的闭了闭眼，她说完这些，真想来把后悔药，一把给吞了。可是，一想到高兴的事情，又自顾自苦中作乐道：“其实，我觉得我修不修书卷意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魏吴绪道：“为何？”
慕红嫣坐直身子，洒脱地说道：“就是突然觉得，当一个废材也挺不错。但就是，怕突然回去，师父会不高兴，索性，就先留在这里。”
魏吴绪突然起身看着她，问道：“慕红嫣，我问你，何为修道？”
“修道？”慕红嫣不明就里地看着突然起身的他，有些茫然地回答道：“成为最厉害的人！”
魏吴绪道：“然后呢？”
慕红嫣从来没想过如此深刻的问题，说道：“我虽然从来没想过成为最厉害的人，因为，师父就是最厉害的。”
“所以，”魏吴绪停顿了一下，语气严肃：“你修习只为别人，不为本心。如此，你何以修得书卷意？”
慕红嫣急道：“师父怎会是别人？”
魏吴绪冷冷说道：“如何不是，就算亲如生身父母，也无法同携终年，你若始终不明白这一点，何时能出得了书楼！”
又一股灵力直直冲入心肺，慕红嫣一句不是还未说出口，头又开始疼得不行，“行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魏吴绪愕然地回身，看着已经冲到自己眼前，一边认错一边抓着自己的手往额头上送的慕红嫣，忍不住浑身一震。而慕红嫣已经语无伦次起来，满面羞红地低着头说道：“我修道习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你别生气！”
所幸，魏吴绪并未将手抽回，声音明显缓和下来，说道：“我不生气。”说完，见她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又重复道：“我没生气！”
慕红嫣还是紧紧抓着不放，说道：“我头疼，你在我会好受一点。”
听得此话，魏吴绪忍不住淡然一笑，眸光渐显柔和，说道：“既然能认清本心，书卷意便能很快习得。你如今有乾坤剑气加身，一时间难以融合，多看看书静静心自然会有好处。不出两三日，就会有成效。”
慕红嫣只顾一个劲儿的点头，说是。反正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去想其他的东西。此后几日，她当真静下心来，认认真真静心看书。连带着魏吴绪急诏进宫，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考试的时间又要到了，度完蜜月的朱师父终于姗姗来迟，显然，师父还完全停留在成亲的甜蜜时期，见谁都笑得合不拢嘴。以至于，见到了让他颇为头疼的徒弟，也是一脸高兴。
朱楼特意给她带了东蓝送她的小玩意，说道：“前些日子，东凌天发大水了，淹死了不少红鱼。你师娘特意制了些红鱼干，拿来给你补补身子。对了，月七那家伙，也还带了件东西给你。”
慕红嫣收下红鱼干，一面道谢一面问道：“师父，你说话越来越奇怪了，鱼怎么可能会被淹死？”
朱楼忍住又要敲她脑袋的冲动，咬牙说道：“你难道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师娘要吃它，它们又打不过你师娘，最终，只能落得裹腹他人的下场！”
这明显就是，狡辩！
慕红嫣扯扯嘴角，万般违心地说道：“您说是就是了，”说完，又接过朱楼递过来的一截红线，说道：“月七先生，好端端给我红线干什么？”
朱楼道：“这小子惯会见风使舵，乾坤剑已开启了新的纪元，新主人是谁，他就会巴结谁，你以后就明白了！”
慕红嫣低声道：“我不想让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
朱楼嗯了一声，道：“看来你的自觉性还不错，但愿，乾坤剑易主后，不会跟着新主人越来越弱，弱到从天下第一变成倒数第一，丢了乔松的脸！”
慕红嫣只是握紧手中红线，心里已经有了计量！
沈婉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远远胜过了慕红嫣。最起码，对于马上要远行的蓬莱之行，那上面是没有慕红嫣名字的，为此，她很高兴，高兴到几乎睡不着觉，要半夜去书楼转转，看看那个慕红嫣，是否还在苦苦修习书卷意。
想当初，自己怎么会认为，她身上有一股天生自来的书卷意。并且认为，那股书卷意是自己无法战胜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于是，当她带着这种看笑话的意味来到书楼时，却已是人去楼空。慕红嫣自考过书卷意，并且通关后，兴奋地半夜睡不着觉。连着几日，都在妖兽池修习，朱楼也不去管她。自己徒弟突然如此突飞猛进，难愁到时候不会大放异彩，闪瞎别人的眼。
想到承诺东蓝的事情，马上就能实现。他也实在兴奋，对于半夜去妖兽池修习这件事，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就对了！
但好巧不巧，偏偏撞见了沈婉。
看着从海棠树上一跃而下的慕红嫣，沈婉的神情迅速掠过一丝厌恶之意思，但又碍于她的身份，只能把对方当空气，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头，道：“你当真，就是乾坤剑的新主人！”
对方都如此客气了，慕红嫣不得不也客气起来，说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来试试！”看她神情依然有疑，说道：“或许只是暂时，我暂时算是乾坤剑的主人！”
沈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暂时的。但你真不是鬼族之人！”
慕红嫣紧紧皱眉，道：“自然不是，我若是鬼族的人，又怎能执掌天下第一名剑！”
“是啊，的确不可能！”沈婉说道：“你从前的师父待你真好，慕红嫣，不得不说，你的命真好，遇到的师父，都是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你！就连十九皇子，罗浮门的大弟子魏师兄，也亲手教你修习书卷意。”
慕红嫣为此有些受宠若惊，不禁感慨道：“是啊，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走了狗屎运吧，但你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比我修习成功了书卷意还要高兴！”